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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低。

    相思不若相忘。写得很好。

    桓伊淡淡扬起一抹笑。不及眼底,猝然一冷。

    她写不若相忘,也不过是知道此生无缘王九,怕他伤心,所以劝他忘记。似是无情却有情。

    对自己呢?只字未有

    这个姑子实在凉薄。

    即便他得了她清白,害她失去腹中孩儿。可这不是他本意。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啊。多少次午夜噩梦醒来,他心痛难当。手染自己孩子的鲜血,是他一生的噩梦。难道她不曾想过吗?豫州一年,同生共死,她可是都忘记了?

    桓伊闭目不言,心下惊痛。

    半晌,开口道:“原样封好,送回去。”

    祁连惊讶,“两封?都原样送回?”给王家九郎那封不是该拦下吗?他家郎君怎么能让云低女郎与王九郎再有联系

    “两封。”收到这样的信,应该才能算作真正的结束。

    祁连领命正要下去,又听桓伊吩咐,“召回亓连,准备一下,我们要去一趟秦国。”

    祁连身形一顿,提醒道:“郎君,现今建康风声鹤唳,王良意图不明,实在不宜离开。”

    桓伊疲惫的按了按额,“王良无非是狗急跳墙了,想阻止皇帝与桓温联姻。他多半会选择对桓氏女出手,然则桓氏并非一女,没了这个桓氏女还有另一个桓氏女,他还会因此惹怒桓温。倘若他还有头脑就不会动手。”

    “那如果王良对皇帝动手呢”祁连仍有担忧。

    桓伊淡然道:“褚太后当政多年,你以为她连自己亲子都护不得吗?自从皇帝着手对付王氏,太后就已经下令严密防范他的安全。只要他安心待在宫中,王良奈何不得他。”

    祁连无言以对。心中暗忖,虽则如此,时事瞬息万变,毕竟还有风险的。

    桓伊看着祁连欲言又止的走出去,眉心微微蹙起。

    他自然知道如今不宜离开建康。可是,那个姑子终究是放不下。还是要亲自看上一眼才好。

    看了又能如何呢?求她原谅自己?求她跟他回来?

    桓伊自嘲一笑。恐怕,他连走到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吧

    何时起,他竟这样怯懦了。

    是因为夜夜梦回,那一次次鲜血淋漓的回忆,使他学会惧怕吗?

    还是每每提笔,也无法在画卷上落下她的眉眼,让他颓然惶恐?

    云低云低

    何时起,我竟已情深至此,无力自束。

    情之一字,甘时尽甘,苦时倍苦。

    于常人如是,于天之骄子亦如是。

    于桓伊如是,于王献之亦如是。

    收到寥寥数行的信时,王献之默然。

    这是第二次收到云低绝情信。上一次是皇帝赐婚,她写道:此前过往皆种种了那时她语中仍有浓浓怨忿,犹见余情未了。这次她写:予吾相思,不若相忘。平静的语句,无欲c无求c无情。

    想起见她最后一面,她血洒众园,犹如濒死。那时王献之惊怕至极,曾想过,若她能得平安,哪怕让他放弃她,他也愿意。

    今时今日,她说她安好,请他忘记她。王献之却不知该如何相忘。

    无法相忘,那就不去相见吧。从此不出现在她面前,就让她以为他忘记了吧。

    尽管这很难。可是想想那个女子,似乎更难。

    犹记谢中郎府上梅花宴,初见她那一次。她一袭白衣,梅花树下独坐,被新安长公主刁难。她一声不吭,不知辩解不会妄言。明明怕极了,却仍旧脊背挺直的坐着。隐忍又坚强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替她开口。

    她一直是这样的女子。再累再苦再怕再痛,也不肯表露出脆弱给别人看

    他怎么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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