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将雪的天气,室内生了炭火尚不怎么觉得,室外真真的天寒地冻。云低的粗葛布衣里只着了薄薄一层夹袄,走了这半晌,只觉得身上像是丝缕未着一般,冷风直直从领口袖口灌进来,扎的骨头都觉麻痹。云低这才从谢府前的那场悲恸情绪中回过神来。不由想起,自己该是去哪里呢?
任这天地广阔,自己却该往哪儿去都不得知。
正自感叹着一番,突觉领子里微微一凉,湿腻腻的。仰头一看,天空竟飘洒起了雪花。
打记事起,云低从未见过建康下雪。只从年长的老妪口中讲过下雪的情景。说但凡是上天降雪,就是地上有冤情。
这一刻,她看着天空中扬扬洒洒的飘下来的雪花,只觉得一种莫名滋味下了眉头又上心头。
上天降雪就是地上有冤情,那这雪是为苑碧而降,还是为自己而降呢?
云低认真地看着,一时也不觉冷,伸出手去接飘下来的雪花。雪粒甚小,刚落进掌心便融化开了,莹莹地卧在掌心,像是一滴伤心泪。
冷潇潇的街道上也因这场难得一见的雪添了几许生气,远处有奔跑玩闹的孩童,结伴呼啸而来。
云低兀自痴痴地站在街道正中,并未察觉愈来愈近的几个孩童。
待回神时,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子已经踉跄着朝她扑了过来。
云低身子本就纤弱,孩童虽小,挟着冲来的势头也颇俱分量。
云低一声惊叫还未出口,便被撞出去几尺远。手掌撑住地面时,生生的蹭掉一大块皮肉,直疼的云低音都发不出来。
几个闯祸的小孩见撞到了人,哄得一声散的没了踪影。只留云低一个人跌坐在街道正中。
天刚降雪,地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稀泥污水,云低一身粗葛布衣被溅的满是泥浆,莹白的一双手更是血污混成一片,头上束发的纶巾也跌得散了,长发乱糟糟的披散开来。
那样子已是狼狈至极,不知是该先束了碍眼的长发,还是该先止住流血的手掌。
突然听得一句:“可还站得起来?”
随着这声音先映入云低眼睑的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这声音华美而润洁,颇觉熟悉。
云低一抬头,便果然见着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少年郎一身蓝衣岩岩若孤松,卓卓如野鹤一般静立于她面前。一只手臂尚保持着前倾的姿势,面上一派自在,混不在意旁人怪异的目光。
云低也不客气,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的站了起来,略走一两步,觉得无甚大碍,才回头对着蓝袍少年道一声谢。
蓝袍的少年见云低如此,展颜一笑,眸子不经意的转动中带了些惑人的风情。他将手上沾染的血污随意拿帕子拭了拭道:“若无他事,可否一叙?”
云低疑惑的挑眉看着他,并不答话。
渐渐路人的目光越聚越多,有几个声音已经开始窃窃议论。一个华服的士族子弟,与一个乞丐一般的瘦弱少年当街叙话,这事也算新鲜,无怪看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突听得有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声问道:“可是王家九郎献之?”
此言一出,四下哄然。更多人开始聚集过来。
云低一见这状况,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王献之也不再等她回话,径自执起她的手,向一侧路边疾行几步,走至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旁,低低催促道:“上车。”
云低只得先上了马车。
车厢内烧着炭火,非但不冷,猛地一进来还觉几分燥热。云低突然想起刚才王献之执手与自己同行,觉得很有些尴尬,也不敢看后上车来的王献之,自掀帘散一散车厢中的燥热。
刚掀开布帘,便见车外听得车后面杂乱无章的跟了一群人过来,几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车中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