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轲才彻底明白。
车板上装的不是什么粮草,而是满满的尸体,辽人将刚刚杀死的燕人胡乱堆砌在车上,像是一堆随手抛弃的废铜烂铁。
他明白了,辽军这次不是冲着粮草财物而来,而是单纯地冲着燕国百姓而来。他刚攥紧拳头,又见有几个辽人纷纷扒下死去的燕人身上的衣服,换到了自己身上,他们右手贴在左胸口上,朝一个首领屈身行了一礼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们家。
辽军开始撤退了,可换下衣服的那几个辽人却没有离开,依旧在他家里。
宁轲松开紧闭的牙关,边起身边揉着酸胀的小腿。竹篓里的婉桃因为感受到颠簸,嗫喏了几声,缓缓睁开眼。
“呜哇--”
女童的哭声刺破长空,宁轲起到一半的身子猛地一倾,他下意识地勾手去护背上的妹妹,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身旁火刺木的枝叶。
“嘶拉”一声,木刺从他的膝盖划到小腿,冷风从残破的长衫灌入伤口,宁轲闷哼一声,咬牙忍住疼痛。
辽军闻声而动,一大行人摇着火炬,乌泱泱地朝矮丘这边过来。
宁轲抛下竹娄和棉被,直接把妹妹抱在怀里,声音淳淳,还掺杂着些许少年气:“别怕,哥哥在这儿。”
婉桃闻声安静下来,眼珠子咕噜噜转着,nǎi声nǎi气地呢喃:“哥哥,冷。”
宁轲将手臂又环紧了一些,冰天雪野里他却已冷汗涔涔。
他仗着对地势的了如指掌,跟辽军躲猫猫似地在荒野里兜着圈子,他越跑脑子越清醒,辽军这次看来是奔着斩草除根而来。
血ròu之躯哪里赛得过铁蹄,宁轲望了眼前路,不知何处可归。
宁轲沿着小道跑,山林的尽头是串联燕魏辽三国的界河---季北河。
这里是河流下游的浅滩处,河沙和碎冰混沌成团,保不齐还有辽魏两国jiāo战时洒下的鲜血,一切在朦朦月光下显得诡异而苍凉。
宁轲心一横,脱下鞋拎在手里,赤着脚淌过河。
辽军找到路追过来的时候,河面上只有一串薄冰碎裂的的足迹,一行人刚要驭马过河,最前面身材魁梧的领旗校尉将手中的狼牙槊一横,狞笑一声:“不用追了。”
燕人踏上魏土,与踏上黄泉路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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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大营。
主将军帐内,易殊正在软塌上睡得正酣,一身靛蓝色长袍未褪,脸上还盖着本蓝封的《滁州轶事》。
一名轻甲士兵不知轻重地闯进来:“殿下!”
易殊烦躁翻了个身,抓起脸上的书扔过去:“他娘的找死呢!”
士兵被吓得直,说话差点儿咬到舌头:“殿……殿下,刚刚在营外抓到一个燕人jiān细,特来请令。”
燕人?还jiān细?他大魏与辽国jiāo战,不过是借燕国一点地盘用用,这么多年燕国也没吭过一声,这怎么还突然来了个jiān细?
易殊挑眉:“你怎么断定那人是jiān细?”
“那燕人说有一妙计要献予殿下,被周都尉给截下了。都尉说,眼下正是我大魏与辽国战士胶着之期,怎会有燕人来投魏军,一定是jiān细!”
“投军?”易殊眼角微提,来了点儿兴致,他慢悠悠坐起身来:“叫周扬带人进来。”
片刻,身材魁梧的周都尉押着浑身泥泞的宁轲进帐来,衣衫褴褛的少年眉眼淡淡,如远山晓雾般清疏,神色泰然,丝毫无狼狈之色,只是牵着身边的婉桃默然静立。
大魏恒王,是魏国承献帝的十三皇子,自数年前魏辽开战后,十三皇子主动请缨,踏遍荒寥之地,战功赫赫,却从未请命还朝,是当朝的一段佳话,宁轲也有所耳闻。忠贞勇猛固然为宁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