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骗局（一）

    家住在富阳成郊的财主朱成斌今日心情甚是不错，尽管天色晦暗，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悠悠品茶的闲情逸致。当然，即便茶的味道再清幽淡雅，也掩藏不了他安静外表下的深深嫉妒。

    茶是他定居在西秦京都雍城的表兄送给他的，后者此时官居五品，在户部任职。虽说他职位不高，但却管着诸多人口的户籍账簿，因此在混乱污浊的西秦官场之中，暗中行贿收买的人着实不少。把珍贵的十大名茶送给自己的表弟，便带有想要炫耀一番的意思。

    不过若忽视自己表哥带刺儿的性情，朱员外还是颇乐于拥有一个这样的亲戚——五品官不管怎么样，总比那个被排挤到贼城的县令大上不少。正因为这样，整个富阳城里，除了那个同样有靠山的贺员外之外，没有人不敢不买他的帐。

    朱成斌面前名木制成的茶案上放着一整块儿凤凰逐日图案的圆形茶砖，其中一小块儿已经化作瘫软的茶叶，静静地躺在边上金色小茶壶’所盛放的沸水中——这茶壶原本是从西秦官营瓷窑买来的白瓷上品，朱员外力排众议，逼着家中的油漆工上了一层闪亮的金漆。朱员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做瓷器的工匠总是偏爱那用来给死人送葬的白色，不仅单调丑陋，而且无法彰显他的贵气。唯有这明艳的金色，才可紧紧抓住他的眼球，并且才有机会让别人知道，他的腰缠万贯可不是吹出来的。

    事实上，就连他家的宅子，也尽可能地用这种富丽堂皇的颜色做装饰。如是一来，朱成斌非常欣赏每位客人踏进他家时的惊愕表情。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把他从悠悠的沉思中唤醒，随着他哼了一声表示肯定，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走进房间，恭谨地站在茶案一侧，和朱成斌颇为相似的脸上写满了犯了错误渴望得到原谅的神情，区别只在于前者稚嫩中隐藏着怯懦，后者红光满面中夹杂着不解和怒意，对比一下，前者好比倍受欺侮的小羊羔，后者成了凶神恶煞般的野狼。

    “朱财，你书读完了？”以恶狠狠的口吻说完了这句话，朱成斌故作严厉地望着男孩儿，后者立即又哆嗦了一阵子。朱财是朱成斌的幼子，比起他那几个蠢货哥哥可要伶俐不少，还比较像是读书的料，所以为他取名为“朱财”，便是想让他担负起父亲当官发财的美好愿望。为此，朱成斌给他请了全富阳城最贵的教书先生，只为有朝一日金榜题名c踏上光辉灿烂的仕途。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为了精忠报国，而是为了有机会能够站在那位自以为是的做五品官员的表兄面前，骄傲乃至于嚣张地说出一句：“看！我儿子都比你强！”

    因此，当他看到朱财时间未至便从书房里溜了出来，他着实感到既失望又恼火，险些把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

    “父亲，”朱财低下头说道，声音小的好比蚊子叫，“门外有一位‘神仙’想要见您，他说咱们家不久后会有血光之灾，如果有他帮助，或许咱们有机会将其避开。”

    “放屁！”朱员外壮硕的大手猛地一拍前方的镶金茶案，“去他妈的神仙！小子，你肯定是书读不好了就去做白日梦，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神仙！”

    朱员外只信钱，不信神，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可可父亲，那个人手中有几枚竹签条——”

    “啪！”又是一声响，但这次朱员外手掌所击中的不再是昂贵的桌子，而是朱财带着泪痕的脸颊。

    “废物！”员外狠狠骂道，“他手里有竹签关你什么事？”朱成斌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憎恨这个软弱又叛逆的儿子了，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误了读书，更因为那句不知是不是编篡出来的“血光之灾”隐隐触及了自己内心最为恐惧的禁忌。

    “那竹签那竹签条飘浮在半空中！”朱财强忍着满眼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