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布于全身的毒素被解药消解大半,余下被一一收拢,重新汇聚于丹田。刘苏丹田较旁人脆弱得多,先前有“优释昙”余毒支撑,形成了危险的平衡。毒性一旦散去,成功法的弊端便显现出来,这才是她醒不来的真相。
浮戏山一脉内力便如淘气的幼童一般,一旦不谐,平日里总会给主人带来种种痛苦。然而到了危机时刻,它却深知唯有依附主人,自身才能存在。因此内力驱动身体自行将毒性归拢于丹田,回到了摇摇欲坠的平衡当中。
刘苏醒时,恰是半夜。有侵晓带着小宫人一直在旁照看,用清水给她润唇,因而并不觉得口干舌燥。床帐外窗下设着一面美人榻,侵晓和衣而卧,听得悉悉索索的动静,忙赶上来揭起草绿绣花鸟帐子,笑道:“将军醒了?”
“嗯。”刘苏刚刚醒来,还有些钝钝的,低声问道,“这是何处?有吃的么?”
侵晓忙扶她起来,在背后垫上两个大引枕,口中道:“事事都是齐备的。将军先吃些粥饭,才好吃药。”说毕匆匆走至门外,对侯在外头的小宫女道:“取粥饭及药汤来。”
刘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辅善坊家中,而是身在大明宫拾翠殿。忙喊侵晓道:“莫要惊动太多。”
一时侵晓等人送了桂圆红枣粥c鸡油鹅瓤卷并玫瑰酥来,瞧着多半是益气补血之物。用过餐点,又有一碗四物汤,刘苏吃了汤药,漱口净面,歉意道:“辛苦你们了。”深夜麻烦别人至此,本不是她行事风格。
侵晓道这是本分,又安顿她睡下,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至美人榻前。忽听女将军道:“你好生睡罢,不必值夜了。”值夜宫女虽可以睡觉,却是要提心吊胆,时刻准备着主人的召唤,委实休息不好。
昏睡了这几日,刘苏此时哪里还睡得着?不断思索着将来的去向,一时竟至于心浮气躁起来。便听得侵晓问一声:“将军?”
刘苏歉然:“吵着你了?”
明光殿掌事女官尚是次听说这般说法,她们为人奴婢的,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着主人的需求与心情,警惕惯了,自己是不是被吵醒,又有什么要紧?因此只是笑道:“我素来浅眠,如今也是睡不着。”
沉默片刻,就在侵晓以为女将军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她轻声道:“我做了一件错事,不知该如何补救。恐怕接下来任何举动,都会错上加错。”
侵晓道:“我小时候,被选入宫中,有幸在文明皇后身边伺候。皇后慈爱,众位阿姐待我也好,竟不是来伺候人,而是来享乐的。”她怀念着先孝文皇帝与文明皇后的慈和,“有一日,我打碎了皇后殿下的十二鸾凤玉钗,按着宫规,便是处死也不为过。”
“皇后说道,玉碎已是再难弥补,又何必多造孽?还安慰了我好一会子。从那时起,我再未犯过错。”后来,她便被文明皇后派到幼子身边,跟着襄王到了襄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大明宫。可清宁宫的主人,再也不是她视之如母的文明皇后了。
“将军,玉碎了,再难弥补。”侵晓不知女将军所说,她做了什么错事,只是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既无法弥补,便该做好别的事情才是。”
“我知道了。”女将军心中仍是混混沌沌,并无明确的方向,却知道自己不该再主动疏远身边的人。
“将军,”侵晓忽然叹口气,“莫说是我们宫人,便是内外命妇,都没有不羡慕将军的。”你的命运是由自己掌控的,是以,将军还在烦恼什么?
将军,姽婳将军。刘苏蓦然现,她先前竟是将目光放得太窄!
明明,她来自千年以降最为开放c女子地位最高的时代,她见过各式各样拥有自己事业c理想的好女子,她知道不依附于他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偏偏先前钻了牛角尖,竟以为儿女私情便是头顶上整块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