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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羁言出了东市,只觉四顾茫然。

    这汶城本就小,他发呆了大半个时辰,那姑娘脚程也还算迅捷,此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哪里寻得到?只得沿着最近的一条路追问下去。

    教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路上还有行人看见了那个姑娘——素色袄子,樱桃红裙子,绯色外衫,鹿皮小靴,极是好认。

    从东市拐到城北县衙,羁言推想她大约是十分迷茫,才会下意识走到县衙来;经衙役指点,又向南门去了。

    问明她的行踪,他一径追出,这个月才从城门轮值到县衙的衙役十分惊讶:“那不是刘郎君么?怎么看着比平日好看许多呢?”

    刘羁言出了汶城南门,暮色四合,眼见便有雪粒子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他一颗心紧了又紧,脚下愈发着紧。

    此时已是隆冬,万物萧杀,远远看着前面一点红色,他急忙赶上去。走到一半却发现那不是红衣的姑娘,而是十里长亭的亭柱——这一下失望尤甚,他几乎无力再走下去,立在当地发起怔来。

    直到鹅毛般的雪片拍在他脸上,融化成冰凉的一条水迹滑入衣领,他始回过神来,复又向前行去。

    只盼她走的确是这条路啊,否则,这样的天气,她要如何自保?

    路过长亭,他不忍去看先前被他误认的那一点红色。向前行了一程,白雪茫茫,仍是不见那姑娘踪影。

    羁言又折回来,带着一点自知无望的期冀看向长亭中——从她离开的时间推测,走到这里应当就是她的极限了。

    一瞥之下,如珍宝失而复得。

    刘苏就胡坐在长亭中背风处,红色衣裙几与背靠的亭柱融为一体,在暮色中难以辨认。他太心急自责,错过了在他看来本该很明显的迹象。

    羁言上前。风雪之中,刘苏不曾发觉他已到了身侧。

    她脸上泪痕已拭净,唯眼眶微红,对着漫天风雪神色苦恼。半晌,深深叹口气,紧一紧身上的袄子,决定起身去碰碰运气——这样的天气里,枯坐在长亭中不是会冻死,便是会招来野兽。与其这样,不若看看前面是否还有店铺人家破庙庵堂,能有片瓦蔽身也好。

    “苏苏”羁言叫了一声。

    那姑娘震了一震,固执地扭过身背对他:“刘郎君还有何事?”

    羁言语塞,难道他要说“我后悔了,请你回去”么?丢人对他而言并非大事,然而依着这姑娘的执拗性子,只怕他这样说了,她更会有多远跑多远,浑不顾自己身无分文,便是病死饿死,也不会死在他眼前——从她起身说“我今日便走”开始,他知道自己是将她得罪得狠了。

    刘苏抽身便走,也不管前方有没有栖身之处。

    “等等!”羁言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怜惜,低声道:“你便做我妹子吧。”

    刘苏闻言,呆立半晌,缓缓转过身来,满眼蓄泪。

    我不要做你妹子,我想要你喜欢我啊!

    羁言皱眉,“你可是不愿意?”可除开这样,他无法说服自己再“养着”这个姑娘,也无法说服她再跟自己回去。

    怎会?我只是,真的太高兴了而已。只要能不离开,能做你妹子,也是很好的。

    羁言上前一步,“莫要哭啊,再哭,脸便要皴了。”他摸摸她的脸,流过泪的地方果不似先前凝脂一般柔嫩。

    大约是有些刺痛,她微微一躲。羁言手势便凝滞在半空中,眼里的光暗下去:她还是在讨厌他啊谁叫他先前将她得罪得那样狠?

    刘苏不忍,迅速收拾好心情,仰起脸甜笑:“哥哥!”

    羁言一愕:这是什么称呼?随即了悟——北方蛮夷之地,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哥哥”可用以称呼父亲,也可称兄长。他这来历古怪的妹子,如此称呼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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