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穆圣翕,没有回音。大妹端着油灯围着院子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穆圣翕,再一看,大门大敞四开。大妹一阵紧张,大声喊道:“爹,弟弟跑了。”
曹明俊在睡梦中被惊醒,披衣下床,在大妹头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叫上老婆追穆圣翕去了。两口子一口气追出五里地,没见穆圣翕的影子,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息完一阵子,往回赶。家里大妹c二妹和三妹蹲在一起,谁也不说一句话,寂静得连风灌进屋门里的风声都能听见。这是一个让三个姐妹可怕的清晨,一个大祸临头的清晨。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姐妹一起站起身朝门口望去,只见爹娘领着穆圣翕回来了。原来,穆圣翕并未走远,他一口气跑到村口,面对黑咕隆冬的五更头,一阵惊悚袭来,再也不敢朝前迈步。折返村口的曹明俊两口子,一眼瞅见穆圣翕,焦急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胡乱抱住穆圣翕,赶回家来。
曹明俊把大妹用胶车绳子捆了,拽到梁头上,用牛鞭子抽打。大妹疼得哇哇大叫。穆圣翕看到此种情景,拽住曹明俊的腿,不让曹明俊再打大妹,曹明俊才停下手。
大妹被打,穆圣翕看在眼里,心里非常难过,大妹是因为他而被打的。
这一天,大妹没去上学。大妹心里想,穆圣翕永远都不可能是她们的弟弟,他有他要去的地方。
半年之后,大妹对穆圣翕说,今天爹娘都去亲戚家了,你快逃吧。穆圣翕说:“不,我跑了,他们还会打你。”“我不怕,他们是我的爹娘,不会真打我,你赶快逃吧。”
大妹把一张荞麦面油饼塞进穆圣翕的挎包里,使劲把他朝前推了一把。穆圣翕嘴角一瘪鼓,“姐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是我的好姐姐,我长大了,一定来看你。”
穆圣翕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把荞麦面油饼使劲往挎包里揣了揣,穿过一条巷子,走出街口,朝着一年前依稀记忆中的来路走去。北风吹起来,吹起他那久未梳理的柔软的一头长发。
远远地驶来一辆公共汽车,路边站着两个等车的行人,一个年轻妇女,一个中年男人,沉重的行李堆放在他们身边。穆圣翕急中生智,拿手扯起自己的裤子,装作方便归来的样子,远远地冲两个人喊:“这就来了,等等我,这就来了。”随着两个大人挤上了公共汽车。穆圣翕就势往车箱边一坐,一路坐到苏州。年轻妇女以为孩子是中年男人的,中年男人以为孩子是年轻妇女的,公共汽车司机以为孩子是跟着两个大人的。穆圣翕瞒天过海,苏州客车似乎也认出穆圣翕这位小小的苏州客,赶着点儿,拉上他一程。
穆圣翕被车站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散,他依昔记着他娘贩卖生姜的那条小巷,他走啊找啊,又累又饿,结果,一头栽倒在河边的草丛里,一位老船夫发现了他,把他背到船上。老船夫约莫六十岁,老而且瘦,个子矮小,头发零乱,蓬松灰黄。但爱笑,一笑眯起两只眼睛,一边眯眯地笑,一边不停地划桨。划不动的时候,就跳下水,拨开芦苇,上身与水面平行,在水中拉起纤绳。老船夫正是拉纤绳的时候发现了穆兴旭。老船夫姓姚,老姚一个人寡居,自此,穆圣翕便跟着老姚,寒来暑往,一起撑船,一起找着他娘。一天,老姚的船上突然来了一位刀疤脸男人,捉住穆圣翕不放,命令老姚送他去南门。老姚急中生智,把船划入浅滩,搁浅下来。穆圣翕趁机潜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刀疤男人抓不到穆圣翕,把老姚痛揍了一顿,恨恨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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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毛”穆圣翕又回到了苏州,不过他的运气要比旧“三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