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然此时,已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
见脑海里依旧寂静无声,他终于忍不住默问道:“冥师,现在该怎么办?”
从刚开始决定一探鬼屋,到面对胡云帆时依旧不慌不忙,并非他真的自信到了如此程度,而是有冥师作为后盾。
虽然这个老家伙只能待在自己脑子里,但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却是极为敏锐,既然他没有阻止自己,就表明一切在掌控之中。
否则要是自己一命呜呼,老头没了传人事小,没了住处可怎么办?
所以陈然很自信,问出这句话后,对方不会再装聋作哑。
胡云帆眉头微皱,又是一掸。
风刃气势不减当初,陈然奋力一击,但此刻真元涣散且微弱,如何抵挡得住?
胸口如受重锤,他摔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胡云帆上前一步,看着摔倒在地的少年,明媚的眉宇间没有杀气,反而是无尽惋惜,仿佛在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即将碎落一地。
陈然叹了口气:“冥师,你再不出来,咱们就彻底玩完了。”
一声叹息,却是从胡云帆口中发出。陈然陡然腾空而起,再狠狠摔落,胸前衣服已然尽碎,露出了常年干苦力而黝黑结实的胸膛。
他这时胸口剧痛,别说凝聚真元,连头也抬不起来。突然目光一瞥,和躲在角落的郑博文四目相对。
若是以往,亲眼看到仇敌死去,郑博文定然欣喜若狂,但此刻他已被吓得麻木,目光呆滞,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陈然苦笑,鲜血顺着咧开的嘴角流出,一滴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体会濒死的感受,之前虽然在薛家兄弟手下死过一次,但那次还没回过神便陷入了昏迷。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死亡,是什么感觉?”
提问的对象不是冥师,而是眼前这具鬼魂。
胡云帆微惊,也许是知道陈然不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他竟然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缓缓吐出两字:“解脱。”
陈然道:“看来胡家上下,对你都很不好了。”
胡云帆秀眉微挑:“你怎么知道?”
陈然叹道:“所有人都在同一天死去,每个头骨上都呈暗黑色,显然是被你下毒身亡。”
“你真细心。”胡云帆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冷冷道,“我杀了这帮畜生后,随即自杀,也算不负胡家了。”
陈然好奇道:“那为何其他人都是一具白骨,唯独你逍遥自在?”
胡云帆悠然道:“多亏我家先生及时赶到,在我临死前留住最后一丝魂魄,用法术圈养。原来他竟是位仙师。”
“那仙师到来之前,你濒死之时,是什么感觉呢?”陈然的眼神微微发亮。
“初时自然不甘,但血越流越多,神志仿佛去了另一个空间,渐渐觉得,无论生前多少辛苦,到头来万事皆空。”胡云帆回想往事,不禁有几分唏嘘。
陈然一时默然,胡云帆突然诡异一笑:“好了,你问了这么多,也可以安心去死了。”
说罢,今晚第一次,他眼中透出一道凶光,再次举起了右手。
陈然突然道:“等一下!”接着硬撑着站了起来。
这下轮到胡云帆吃惊了,对方明明油尽灯枯,即便调息养伤,起码也得一天一夜才能恢复,哪有力气再重新站起?
更让他心生不安的是,少年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苏,片刻间便恢复了血色。
陈然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胸腹间还隐隐作痛,但凝聚真元已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全身无比轻松,无法形容的轻松,是他来到渝市这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