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蓝尼在接下抢夺圣物的任务后不久,接获了另一件刺杀禁军团长的任务。
任务是公会分派给他的。即使是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职业,依然有松散的公会组织,其功能相当于雇主与刺客之间的中介。莫蓝尼对公会的任务来者不拒,作为一个刺客,他向来不过问雇主的动机。那些权谋c仇恨c利益纠葛,全都与他无关,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达成目标,然后领取赏金,并且让自己的技艺几经磨练之后变得更加炉火纯青。
所以他想也不想就接下了两份订单,一份用高价订购本应进献给教廷的白金玫瑰十字圣像,另一份用勉强过得去的价格买艾博阿尔比坎的命。
他猜想这个倒楣的骑士团长八成是教廷派系斗争下的牺牲品。他不在乎教廷内斗那点破事,如果这世界至高无上的主神染有洁癖,他就会降下天火把整座王城焚烧殆尽。无论什么派系,只要是教士,在他看来都是一路人,是一群看似道貌岸然的龌龊鼠辈。
但是这个骑士团长本身似乎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不堪。
他观察了一段时间,等待破绽,寻找合适的下手时机。艾博阿尔比坎,他的长相俊美,身姿修长矫健,最重要的是身手了得,而且性格警敏,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目标。
所以莫蓝尼蛰伏许久,迟迟没有动手。任务进度停滞不前,其他方面倒是有了新发现。
他知道艾博每天固定在六点一刻时醒来,无论天气冷暖都会在后院打井水洗漱。
他经常被召入教廷,其余闲暇时间多半都在陪禁军成员操练。
他对女士彬彬有礼,表现出适度的好感,但从未向任何一位求爱。
他不挑食,但伙食里出现炖肉时心情似乎会好一些。对酒类没有特别偏好。讨厌别人吹口哨。有轻度洁癖。喜欢晴天更甚阴天。
莫蓝尼觉得自己好像潜伏太久,知道得太多,对艾博太过熟悉了。熟悉的程度让他有种他们早就认识彼此很久的错觉。
跟深夜潜入艾博家里割断对方的喉咙比起来,有时候他更希望自己可以提着一桶啤酒去敲对方的门。这个想法很危险,而且不切实际。
当他从王城广场抢走玫瑰圣像,接着被艾博追捕的时候,他再次认知到自己脑海里偶然出现的念头有多可笑。
他是刺客,艾博是他的刺杀目标,也是巴不得将他缉拿到手打进大牢的禁军团长。无论他自以为多熟悉对方,甚至认为他们有可能成为朋友,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他被几路人马同时围捕,唯一的生路就是城内最高的钟楼建筑。凭藉刺客的技能和砖墙上微小的缝隙,他徒手攀上钟塔楼顶,安置好悬绳。
艾博就在此时赶到塔顶,朝他逼近。
死在对方手里或许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他心想,嘴角露出微笑。
死前留点纪念应该不过份,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构向艾博腰间的匕首。那柄短刃用料上佳,作工精细,拿在手中的重量非常适当,足以让他快速出手直取人咽喉,又不会过于轻巧而减低杀伤力。即使不发挥杀人的用途,只是摆在架上展示,那也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他紧抓着这件匆促挑选的陪葬物,从墙缘一跃而下。
预期的失速感与疼痛并没有到来。
悬绳没有断裂,而是将他抛向建筑群上方,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反射性抛出爪钩,固定在另一座尖顶之上,然后是另一座。爪钩与悬绳带着他在建物间穿梭,空气凛冽,带着自由的味道。
艾博并没有出手。他只要轻轻一划,割断绳子,就能亲手将莫蓝尼送入地狱。然而他没有这么做。
莫蓝尼再度踏上地面,在老旧的石砖路上奔行。
他明白自己欠了艾博一条命,还有一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