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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年的九月份开始,马天目便中断了给江韵清写信。亦不见有江韵清的信来。撇开那被烽火阻断的邮路不说,即便有一两封宛如惊鸿一般的信函寄来,也只能抵达天津。而无法托人带出敌占区,带进这阜平的大山里。
信的中断,在马天目这里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中断,虽未将话语落在纸上,但他的心里,实则从未中断过对爱人的倾诉。
他患了一场大病。即医生所说的“伤寒”。究其原因,除身体的虚弱外——他从唐县地界渡过河来,全身经一路的蚊咬石击,已溃烂了一二百处伤口——他想可能是在城南庄吃了不卫生的牛肉包子所致,感染了伤寒菌?或是经平西撤退,一路下来,身心俱疲,那劳苦像堆积的石头,终究将他压垮。
他高烧不退,每天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恍惚中见江韵清伏在身边,专心给他涂药。那药是龙胆紫药水,涂在伤口上,使肿胀的伤口愈发惨不忍睹。她还会不停用冷水淘洗毛巾,为他冷敷额头。难得闲下来时,他能感知到她坐在身旁,看着他,或呆呆想着什么心事。他搞不清她怎么就会忽然地出现。百感交集中,有那么多的话想对她说,却难过地说不出口来。抬手触到她近在咫尺的脸,便想将整个身子依偎过去,孩子一样被她抱在怀里。不想他谵妄的动作却被拒绝,一双软软的手将他挡开。那拒绝与推脱虽是坚定,却显然不愿拂了这病中人的意。遂将他的手捏住,想安放于身侧。却不想被他反手握着,再不肯松开。她便只能任他握着。那两手的相握,如能让病中人感到舒服一些的话,她也愿意这样做了。
这种昏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期间医生来过数次,已对他的病情不报任何希望。没有药,没有任何救助措施,只能任他自生自灭。嘱咐多喂他些水,以维持身体最基本的需求。是死是活,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没想到,他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正像他醒来后所说:我走在大雾弥漫的路上,总感觉自己快要走不动了,想停下来,但一个声音总在前面引导我说,你不能停,不能停他真的是在这样的幻境中撑了下来。睁眼的那刻,只觉世界一片澄明,阳光从窗口打入。是冀南山区清澈的阳光。烟岚般的光晕弥散过后,却发现坐在身边的并非自己的爱人,而是苏鸿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他呆呆望着她,艰难地冲她一笑。
你醒了!她轻声说,眼里似有泪光。
她照顾他喝水,扶他起身,问他想不想吃东西?又抱怨般说起他病中的表现。你把我吓死了!她细声说,微卷的头发显得有些蓬乱。这才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禁问:是你在一直照顾我?
她看了看他。脸颊不由羞红起来。明白他显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却又表情严肃地问道:能不能回答我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点头。不知她想问些什么。
她迟疑片刻,权衡着。觉得那病中的照顾,是她开口提问的筹码。或只能趁他身体虚弱,她才敢这样大胆来问。如果等他再次英武地站在面前,那话她是断然说不出口的。便咬一咬嘴唇,不管不顾地说:如果当初,你在天津见过我,肯答应娶我吗?
他愣住。肠胃的疼痛忽然让他蜷起身子。在苏鸿看来那是他的故意,好对她的提问蒙混过关。正自懊恼,却发现他并非搪塞,额头渗出豆大汗珠,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再次发起了高烧,虽不至昏迷,但因胃粘膜出血,每天屙血不止。不敢吃任何一点食物,哪怕是流食。唯恐导致胃穿孔。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让医生都感到手足无措——他费解地同苏鸿以及常过来探望的江茂群讲述着病情,把病人日渐消瘦的身体比成一座双方攻守的城池。伤寒病是来攻城的敌人;如果想将城池守住,必须靠肠胃补充身体的营养。他唯恐他们听不懂,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