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风乍起
聂郎站于高城之上。
乍暖还寒,亦如那日,庭院小径,幽香不止。
聂郎闭上眼,不知何处传来的桃花悠悠飘香不止。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温和的样子,惹来在旁服侍的老太监一声叹息。
“皇上,天色晚了。”
老太监弯腰抬起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行了一个礼,便擅自做主为他披上。
风吹起,
聂郎缓缓的睁开眼,
有多久,他都没有再笑过了。
半年前?还是一年前?
半昏的傍晚,城下已是冷冷清清。那些日日忙碌的百姓,说着太平盛世,说着皇上英明,他闭着眼细细的听着,嘴角的笑又慢慢的回拢。
看着空中随风散来桃色花瓣,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女子的嬉笑,她颦着眉,煞有其事的样子,点头说道:
“聂郎,你会是一个圣明的君主。”
他垂下眼,其中是看不清的昏暗,
“小玄子,这有,多少年了?”
风吹散他口中的慌乱,落入老太监的耳中。
小玄子看着早已遍布风霜的城墙,雪停不久,春雨刚落,枝上风欲暖,
老太监突然想起那个偏爱穿着一身红的女子,侧头娇笑,玉笛上大红的缨子晃动,声声叫道,
聂郎
清晰仿若昨日,
小玄子看了看城脚下已有合抱宽的桃花树,躬身答道:
“回皇上,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
聂郎愣了愣,茫然的回头,
“这都已经二十年了吗?”
二十年,他看着自己已经布满皱纹的手,一个人的二十年可以做多少的事,聂郎记得起自己登基的时候,明黄的大典上万人跪拜,他独独坐在那个位置,只觉凄凉;记得起秦风被斩首的那日,大寒夜,他穿着破旧的衣裳,仰头看着风吹起,一言未语;
可是,她就这样去了二十年了,
他笑了一声。
他记得她喜爱披着大红披风,他记得她惯带着一个大红缨子的玉笛。他记得她爱喝酒,却偏偏装作不爱喝得样子,他记得她说,
当皇后多麻烦啊,
他突然笑出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他记得很多事,
他记得那日他抱着她,千军围困。
那日的她,
穿着大红牡丹的锦衣,涂上胭脂的桃色。
那日,风雪欲来。
锦华,
他越笑越大声,仿若一个醉鬼。
温香软玉,她靠在他的怀里,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大红的颜色,映红了她惨白的脸色,她说,
你长得比秦风帅多了。
是啊,
她的手拂过他的脸
忘了我,
若是忘不了,你便将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散在这风里。
聂郎,忘了我。
那晚,
聂郎回到宫中,四处盛放的桃花散落下来,落在他白衣的肩上,他坐在桃花树下,雨露沾衣未觉。
只是独独为自己又烫了一壶酒,
石桌上,放于两个酒杯。
他对着月色,将寂寞,一杯一杯复一杯
待月色三更,仿若迷离中又看见那个岁月未老的女子,大红的衣裳,
锦华,他温和一笑,终是,
慢慢闭上眼。
怎么会忘记你?
怎么能忘记你?
言罢,已是两行清泪。
华光二十一年
聂国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