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桨橹之声淡淡,水泽的音色扩在耳蜗清晰而分明着,呼吸也潜寂下来。
苏璇没有倾过面颊,却仍旧可以想象篷外那男子袍角飘飞,散漫闲雅。亦或许所能见到的也不过是纤瘦的一个侧身,却足以叫人曼然惊叹他的仙姿容态
这样的人儿,她瞧了一眼便是堕入他的怀抱,再无能挣脱了,又何况是宗政两两这样的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呢。于是苏璇慰藉自己:太过寻常,只因他的绝世无双。
只是,观赏或许可以,而觊觎便是不该!
苏璇沉下眸眼,安坐在软垫上,却也只觉自己的腿脚一片麻木而僵硬着。但这番怪诞的缄默在未几间,便被她唇边的笑意破了去,
苏璇微笑的鲜妍而婉娈,只觉得那番温和的欢颜已浮上了额角眉梢可她的心却似乎在这一刹那苍老凉薄下。她也只是默然自嗟,自己竟可以,伪作的那般真实,能将深处面目掩饰的这般完好
是否在这乱世之中日日夜夜,经了权谋计算的打磨,历过生死鲜血的浸染,便早已让她在这张桃腮杏面的容颜之上,安了一张自己都无能揭得开的面皮?
但她却仍要恪守这无人定制下的条约,将眸中那方疲倦按下去,只是天衣无缝的笑着。
苏璇朝那张稚小而懵懂的面颊看过去,神情里嵌上几分明柔,已经不晓得自己这番,究竟是虚或是实了
“两两,若真如你这般想的话,都无需你嫁,我早已着了凤冠霞帔,出嫁予他了。”
苏璇看来只当是玩闹调笑,挽了素袖为自己斟起一杯清茶来,牵起唇角灌入喉中,不想那水早已凉透,此刻含在口里,才方觉苦涩不及。
她搁下茶杯,掀了密密长睫淡瞥对坐那人迷茫思索的神色,再启口劝,
“你读过史册,也该知道这已是崇国再次欺蔻了,先前若说我国失玄女神君而衰,他们才来攻城略地,这或许是说的过去的。只是此刻已非明治二十七年,今非昔比,我国逾十年之久,已强大如斯,也在边疆驻了那么多守卫兵更何况之前那次入侵,崇国不曾得什么好处去,反只余下个坏名声罢了。”
苏璇一条条剖析下去,自己都暗然心惊起,口上却未曾变化停下,只怕惹她觉出异常。此刻单沉吟了下,便又续道,
“如此这般,崇国理应不该再欺我蔻了,又况蔻国如今在外人瞧来,已是聚了两位神君相商共辅了崇绝无可能还不知晓,却依旧不停止这番愚昧之措极明显的,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此————”
“那么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宗政两两怕是听的入了迷去,不禁开口打断她的诉话,面上那番羞涩早早的褪却了,余下的也只是急切的思虑忧心与深刻的愤恨苏璇瞧着,也只觉风华正茂便是好,喜形于色无需他人猜忌疑虑。
可是自己又该答些什么呢?上位者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明晓了苏璇思量至此,脑中毫无缘由掠过襄阳城地室里,那番怎么想都不简单的对话,
“今早与御子在城门空屋接触的是你吧?那么,你们交谈了些什么?”
“这等事说来也惭愧,我本是想劝御神君弃蔻投崇,不想千方百计才见上面,却遭了神君严词拒绝。于是便也只得有这一场苦战,却是折损了我这几万大兵”
崇国大司马说的这番自然是假话,真相她无能猜测,她所窥探的也许不过冰山一角,或许能瞧见原本面目的人儿,不是那些还在座上的王者,便是已经变为白骨的亡灵
苏璇料想到这,只觉这湖上是愈发的寒凉了。她汲了口清浅之汽稳了稳心绪,便将眼瞳远眺向那些被沉暗所裹挟的远山近水,只微喟叹道,
“我也还不知道呢”
话尽至此,苏璇一眼瞥过面前宗政两两的颊,却也只瞧出了几多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