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堆雪,见如其名。山峰绵延一千里方绝,群山顶端尽皆覆雪,终年不化,山底却是常年草肥花鲜,似无四季。同是一座山的景致,想不到居然会有如此差异。
这千堆雪某座无名峰的山底之下,有几间屋子。
几间绝对不会豪华,但也绝对不算简陋的屋子。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子,就像是那种,你不管走在哪一块的烟火之处,一抬头瞧进眸子里的那些毫不起眼的屋子,对,就如同这些屋子里的某一间这么普通。
这几间屋子连着外面的道路中间有一条河,一条不算太宽也不算太窄的河。因为太宽的话,就需要架一座长桥;太窄的话,就需要架一座短桥。但不管是长桥还是短桥,都不那么有韵致。
所以这河不宽也不窄,上面架着的桥不长也不短。那么这样的一条河上所架着的这样一座桥会有韵致吗?
大概没有吧。
这是一座木桥,倘若你亲身走上桥,便能看见桥面由利器所刻的三个大字——伤心桥。
劲道刚好,入木三分,不多不少。
伤心桥,伤心处,既是伤心的地儿,还能有什么韵致?
当然没有。
没有人会觉得伤心之处有韵致的。
桥这头便是一块园地。
红桃绿柳闹得正欢,他们所招引来的蜂蝶也是斗得正凶。
噫!真是奇怪,江南正是草木渐凋之秋,此地却还是如同暖阳新春一般。
倒只有一处符合他地肃杀之秋的景致。
如果你恰好走进这个园子,你第一眼看到的绝对是一座刚立起来的新坟,因为一堆在这园子里的才抔不久的土,跟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越是突兀的东西,就好像愈发吸引人的注意。
墓碑上仅有“先师之墓”四个字,再无其他。
这是何人的墓?又是谁所立?为何为立于这块隐士宝地?莫不是这几间屋子的主人?
赵槐梦同剑藏雪正在一起前往万劫凡刹的路上,他们的第一个歇脚处,却是酒旗风。
酒旗风里的小二全都记得前些日子里大闹的赵槐梦,因此他们的态度也端得恭恭敬敬,但因为又来了个剑藏雪,尽管剑藏雪只是带着墨涤尘锋一言不发,但却已足够让店小二颤栗了。
酒旗风里的食客们大多都忍不住时不时瞧上这对师兄弟。剑藏雪就像是置于暖炉中的不化寒冰,连这暖炉的温度也随之降了几分,本该温暖之处却因为一个人让你觉得略有寒意,那你会不会忍得住不去看这个人?
不会。
一个满心只有仇恨的人,岂非都是如此冰冷么?
但赵槐梦并不觉得冰冷,在他看来,剑藏雪是他亲切的师兄,只不过把所有的情绪全都藏在了心底,用仇恨压住了而已。
酒旗风的老板娘燕水春这会在柜台盯着这对师兄弟,赵槐梦冲这位怒容在脸的美人儿一笑,便也不再抬头看她。
载酒行正坐在燕水春的旁边,想来他到底是放心不下,万一燕水春当真如赵槐梦所言,在剑藏雪的剑下成了消香殒玉,到时候不管他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你要想一件事心安身稳,那你便只有亲眼去看,亲手去做。
“师兄,我将师傅,葬在了沈园。”赵槐梦泯了一口酒道。酒是温得有点过头的竹叶青,所以赵槐梦只是泯了一口。
“嗯。”剑藏雪应道。
他只是一个“嗯”字。听起来就像是人家说他中午吃过了饭那么寻常。
剑藏雪不喝酒。他的面前是一壶温水,以酒遐迩有名的酒旗风里居然坐着一位不喝酒的人。
是酒旗风的酒不好喝?
当然不是,是这人的心,容不进一滴酒而已。
剑藏雪一直坚信酒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