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自然也是无心再进香祈福了,除了耶律齐带来的勿洛人,余的人都作鸟兽散了。所有看热闹的c摆摊的c赶集的纷纷四处逃散,要赶回家去。一眨眼,许多股人流有如乱麻拧成一团。
周筠生好不容易出了人流的圈子,早已不知有多少人被撞倒c挤伤c踩踏,只觉着霎时间这里暴喊,那里惨叫,大人吼,小孩哭,乱撞乱挤的人群腾起的黄尘,直冲上天,把整个阿苏城都遮没了
黄尘散落以后,阿苏城如同遭了一场劫难,满地是丢弃的玩具c鞋袜c扯烂的衣裳c踩坏的筐子c摔烂的柿子鸡蛋c碰翻的杂碎汤。满眼望去,只有几个零星的乞丐,在印满杂乱足迹的尘土中寻拣吃食。
方才熙熙攘攘的阿苏城,一时变了模样。街上行人稀少,小黑驴载着主人,不紧不慢地穿街走巷,撒下一路清脆的串铃响。驴蹄在雪地上翻出一个个银杯似的印痕,随即就被紧跟驴尾巴的小童给踏碎了。
转进小胡同,小黑驴熟练地径自踏上一处朱红大门的石阶,蹄声得得响,串铃叮当。这里是王府的后门,吓得看门的小厮一把拦住,大声:“你这人,好大的胆子,怎么骑驴往人王府闯?”
驴背上的人推开蓑帽,露出一张白眉仙风的脸。小厮喜得一跳:“啊呀,是陈先生!”
小厮忙转身对门里头高喊道:“陈先生来啦!“里头的小厮奴婢都停下了手中的火机,一递一声地重复着向内通报。
“陈先生,您到底是来了,等得我好苦!“宋玉一路喊着,转过回廊,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才看见陈道南脱了蓑帽,宋玉便双手扳住来客的肩笑道:“夏至贵人来,大吉大利!“
说罢,二人相携进门,过回廊,入转角。去年年初,才与陈道南会于阿苏城城外,至今才得重见,宋玉心下自然很是开怀。
宋玉笑说:“园中芳菲未尽,梅杏青青已著枝,竹摇清影罩幽窗,知君振奇藻,还嗣海隅芳。“
陈道南捋着银髯,略一沉吟,低声说:“王爷所托,极是不巧。我那门生萧行一如今已是统兵戍防归化城去了。有负王爷所托,惭愧得很。”
宋玉眼底掠过一丝失望的阴影,转瞬即逝,旋即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先生何必挂怀?我原本也是未抱多少期望,如今还劳您亲自跑来一趟”
陈道南道:“因着先帝有所托,因而如今我也不好坐视不理。只是愿王爷知晓,若是天意不可违,也莫要逆天而行,凡事有因有果,强求不得。”
宋玉别过脸去,檐角的风铃随着清风摆动。这是当年先王在时,两人一道前往鬼兹国时在圣殿得来的圣物。
“女王这几日大开杀戒都在清除我的人。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么?陈先生,你告诉我,什么是天理,若是她这样杀人不眨眼,也可以得天理。那这世道也太混沌了。”宋玉禁不住说道。
陈道南笑笑:“王爷胸有沟壑,自然是什么都瞧得真切。可是如今,南疆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若是再起事端,只怕是受苦的还是平头百姓。听闻勿洛国王已经到了城内”
一语未了,宋玉只微微笑道:“原来陈先生今日是做说客来的想来您耳目灵通,早已知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耶律齐确实先派了使臣来过一趟”
陈道南道“既是如此,那王爷自个自有圣断。老朽不过是顺道来看看王爷罢了,也一年未见了,瞧着王爷都好,我这心下也便放心了。”
“先生,本王倒是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您。”宋玉瞥了陈道南一眼,心下五味杂陈。
陈道南重新戴上了蓑帽:“王爷请说。”
“听闻,凌苏乃是你好友,为何至今您都不开口要放他走?”宋玉问道,这话在他心中多年了,如今说出来,倒是了却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