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莲在一旁扇风炉煮茶,鸳鸯捧了一个棕红色的小茶盘,茶盘上绘有天上王母蟠桃会图,乃是茱萸亲手所绘。
待得彩莲与鸳鸯将茶端上来,茱萸亲自斟了一杯,这杯便是当年老忠带入忠棣府的黑盏。茱萸入宫的时候,也随身带了一只来,平日里若无事,也不舍得拿出来用。
周昶景执杯,一眼就知这杯盏乃是好东西,笑言,“你这儿就连一只小小的茶杯也比我宫里的要稀奇。”
茱萸笑道,“这是先前忠棣府上的旧物,我因怕入宫以来需得思念家人,便带了一只入宫。”
周昶景听了,便道,“朕也是第一次见你拿出来用,往昔你用的都是青瓷盏,朕还以为你不喜其他的物件呢。”
皇帝边说边细细吃了口茶,觉着这茶有轻飘浮云之美,赞赏不绝道,“今日来你这儿倒是来对了,真当是好茶。朕不禁想起,朕还是皇子之时,有次父皇赐了一盏茶。乃是春山谷雨前,并手摘芳烟之精品。有着绿嫩难盈笼,清和易晚天的意境。且父皇当日招我等于御花园前,试煮落花泉,也算得雅事一桩。想起这桩往事,地远劳相寄,无来又隔了许多年了。”
茱萸指着一旁的茶盅道,“此番泡茶用的乃是旧年的龙井,但是这用茶所需的水却与别个泉水略有不同,这里头的味道自然也是千差万别。”
“哦?你倒是说说,朕洗耳恭听。早就听闻你父亲乃是斗茶高手,想来你也是深得其真传了。”皇帝笑道。
茱萸低头浅笑道,“亏得皇上体恤臣妾,在云梅宫遍植梅树。臣妾自年初一入住宫内以来,每日早间,必然都得去这些梅树下收些雪来,这几日共只得了一花瓮的雪水。臣妾自个也舍不得吃,还想着要埋到地底下去。巧着皇上来了,那便借花献佛用了。”
周昶景点头道,“难怪我说,这味道怎会如此清奇美妙,原是这番缘故。这便是了,这旧年的雪水,哪有这样浮云般的逸动之美,怕是都吃不得了。还是朕有口福,还能在你这儿尝到一杯来。”
茱萸侧过脸去,羞涩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这天底下,有什么好茶不能喝的。臣妾这都是女儿家的小心思,倒是让皇上见笑了。”
周昶景道,“今儿就是风吹了些,不然与你在梅树下饮此茶,想来风味更佳。只是你素来身子弱,怕是禁不得风吹,这还是屋内,有暖炉映着好。”
彩莲听了,忙道,“我家主子说,皇上这几日不来,这雪水怕是旧了便不新鲜了,只得每日清晨便去院外挨着冻,亲自收这枝头的头次雪。这可不,指尖都冻坏了,近日这才琴弹的少了些。”
茱萸假意嗔道,“彩莲,在皇上面前,休要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周昶景摆手道,“不打紧,若是她不说,朕还不知呢。”说着牵起茱萸手来,指尖隐隐泛红。
周昶景小心翼翼地碰触茱萸指尖,茱萸微微蹙眉,疼的下意识抖了下。
周昶景心下懊悔,倒不知她有这番际遇,方才竟还要她弹琴来听,实在是不该。也难怪这后面的曲音多了一些颤音,只多是手指冻伤了的缘故。
茱萸见状,又道,“臣妾有个姑表兄弟,唤名李玬,如今在眉州做着参知,品性刚正,学富五车,想来若能在朝中谋个差事,定也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帝听了,心下想着,这茱萸也不为自家两个亲兄弟谋求高官厚禄,竟推荐了远房的姑表兄弟来,想来倒是与其他妃嫔大有不同。
周昶景道,“这李玬的名讳,朕早有所耳闻。先前在乐州之时,为官清廉,为百姓做主,名望颇高。升至眉州之时,说是百姓十里相送,可谓实实在在的父母官。朕早前便瞧过他的政绩,也是有意要提拔他入京师的。既是你开了口,朕便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