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秦爱莲进入了普通病房内。
这是一间很大的病房,住了六个产妇,她们各自的男人看上去都是模范丈夫,像是驻守边疆的军人似的,意志坚决而又不离不弃地守在病房里,生怕妻子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两大一小,每天日夜在此的最起码是十八个人。
但却远远不止十八个人。
除了秦爱莲以外的另五个产妇,看上去个个给人一种家族庞大人丁兴旺的感觉,在这里陪护她们的,可不只是丈夫,还有婆婆,还有母亲,而来看望她们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父亲、公公自不必说,还有小姑子小叔子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等等等等的,使得这一间病房成了一个热闹非凡永无罢休的集市。
哪怕是到了夜间,本该是更深人静之时,可是病房里要么鼾声合唱,要么是某个剖宫产的产妇阵痛发作不停*,要么是婴儿啼哭。婴儿啼哭之时,能让所有的人从梦中醒来,往往的,一个孩子哭了,别的孩子也像是受到了连锁反应,开始共同吵醒黑夜。但是,独有一个孩子却未加入,他,就是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儿子。
王向远的儿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并不随便加入别的婴孩们的哭闹大合奏,那些孩子,一个个哭得像是蚊子哼叫,才不会唤醒了他呢;他似乎天性里有着自己的主张。等到他哭时,却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唤醒,让他们陪着他一起歌哭,他哭得声音宏亮,哭声似是要震破屋宇。他哭完了,停了下来,别的孩子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白天,秦爱莲躺在床上,她旁边的婴儿床上,她和王向远共同的儿子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却并没有哭闹。
秦爱莲问王向远:“叫个什么名字好呢?你不是在查字典吗?”
王向远说:“就叫王超吧,希望他能够远远超过我们。再说,这名字简单,好记,也响亮,顺口,好听。”
躺在婴儿床里的王超竟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和感谢爸爸王向远。
王向远站在婴儿床边,伏下身子,秦爱莲呢,则是侧转身子,二人一起看着王超。
王超依然是右眼睁着,左眼闭着,萌到极致的样子。
王向远不由地想道:“儿子为什么老是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闭着呢?莫不是……”虽然不愿意朝坏处想,但心里却早就作了决定,无论他是何种状况,他都是我王向远的儿子,我都会从心底里接受他,并且好好地爱他。
秦爱莲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已经可以翻身,甚至在王向远的搀扶下可以在病室外的走廊上走几步了。但洗脸时,还是王向远打来水放在脸盆里,端到床边,她用小帕子简单洗一下。王向远把帕子放入温水中,充分浸湿而后拧一下,递给秦爱莲,秦爱莲只是擦了擦脸罢了。她是很听信乡间说法的,产妇不可以见风,短期内不可以洗头洗脸,更何况她是一个动了刀子的产妇呢,所以就加倍小心。王向远不懂这些,只是听秦爱莲说得有理,就惟命是从地遵守着。
多少年来,连王向远都没有发觉没有意识到,他从未这么顺从过,听话过,似乎转瞬之间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温顺的没了个人意志的丫鬟——却是一个幸福的丫鬟。
王向远将湿润拧干过的帕子递到秦爱莲的手中,秦爱莲看着王超,用湿润的帕子轻轻地小心地揩了揩王超闭着的左眼的眼角,不知是王超受到了启示,还是他的左眼原本是被羊水或别的物质糊住,他竟然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左眼。
王向远和秦爱莲都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王向远看得出,秦爱莲似乎也对王超那只自出生以来一直闭着的左眼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有一只眼睛睁着与两只眼睛同时睁着,所看到的世界自然有所不同。王超看上去愣了一下,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呆萌而可爱。他却并不知道,他的出生,经过了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