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快看这只青蛙……
弟弟赤着脚,踩着一地的阳光,从田埂边跑来,跑进光的水里。我跟在身后,手里挚着一只蜻蜓,红身薄翼。
田间播种的母亲停下身来,慈眉善目,水红衣衫,五粒翡翠色纽扣,如汉唐的莲座上刚刚走下来的圣母,将弟弟和我,一右一左,揽入胸怀。
妈妈,妈妈,这只青蛙真奇怪,它长五只脚哦。
辉辉,这个是蝌蚪的尾巴,它还没有完全长大。
妈妈,妈妈,蜻蜓为什么有这么透明好看的翅膀呢?
乖,因为它要用翅膀来飞。
是的,它要来飞。
它有美丽的翅膀,一如母亲有细白如玉的容颜,它不能属于这穷山恶水,它要飞。
整个村庄的人,都不明白母亲为何嫁给父亲,和她一同下乡来的城里知青那么多,她却选了个农民做了夫妻。
他们看上去那么不般配。
村人都晓得天仙配,只是个美好的故事而已,蠢牛郎太多,七仙女却寥寥无几。
夜半的狗吠,男xìng的哀求,惊醒了我和弟弟。
油灯摇曳,硕大的影,印在墙上,摇摇晃晃,如命运岌岌可危。父亲跪着,扯着母亲的衣,慧芬,不要走,求求你……
求求你!
求一尊菩萨的虔诚与语气。用憨厚的尊严的男人的膝。
母亲决绝地住外走,拼着力。
我呆呆地看着墙壁,看着那两个撕扯的人影,不明所以。母亲的影朝门口冲去,父亲的影绝望而快速地移动。他去堵门,爱爱,辉辉,快,快,你妈妈要走了,她不要你们了!
他无有支援,只希望我们助他一臂之力。
卑鄙!母亲诅咒父亲用孩子这一着挽留的棋。
妈妈不要我们了?
弟弟哇的哭了起来,这事太过惊惧!小小的他只知道哭泣。我连爬带滚地下了坑,抱住母亲的大腿,妈妈,妈妈,你不能不要我们!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的听话,不淘气……
爱爱,辉辉,不是你们的错……
母亲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一滴泪穿过我的发丝,冰凉地落在头皮。
弟弟看着我抱住了母亲,也跑下来抱住,不会乞求,只是哭泣。
母亲把我们哄上坑去,妈妈不走,辉辉,爱爱,妈妈真的不走,你们好好睡。母亲唱起了歌,悲哀地将我们催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杯浊酒话离别,夕阳山外山……
那是母亲给我们唱的催眠曲,她只唱这一首,我们习惯了,一听就睡,睡着了,还一人一手扯着母亲的一只胳膊,怕她离去。
可是哭顶什么用呢?
怕顶什么用呢?
心一旦要走,爱终被遗弃。
第三章
生活把他压迫成骆驼
一个午后,我和弟弟在柳树下的一只麻袋里醒来,那是我们田野里日常休息的床与被。
太阳灼灼,空旷的风在窃窃私语,母亲水红色的背影在庄稼地里消失不见,如油画走失了画面。
太阳光是不真实的光线,强烈如梦,我和弟弟唯有靠哭泣打破这梦境,喊着,妈妈,妈妈,你在那里……
妈妈不在我们俩的呼唤的范围之内。
一路哭喊至父亲正在耕作的另一片田地。爸爸,爸爸,妈妈……不见了!
父亲手里的锄头与这句话同时落地,锄头的薄刃划破了他的脚面,泥土与血混在一起。
慧芬——
受伤的兽的呼喊,伴着土头土脸的他跪在田里。
你这男人,真没出息!还不快追?说不住没走远呢。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