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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工作就是把自己酿成蜜,出售蜜,换回醉生、梦死、物质、钱币、生活。

    我爱你雪般头发乌个ròu。我取笑他说。他的脸孔模糊如浸泡过的山水图画,我看不清楚,但他的声音是他的标签,泄露了他的样子——一头银发,面皮黑瘦的样子。

    他至少六十岁了。

    我还没和六十岁的男人调过情,我遇到这样的客人不多。六十岁还谈爱情的男人简直是史前生物,我得在爱护的前提下取笑他,我不知道他是疯子还是作家,这两类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虽然我接的客人里疯子不多,作家倒常常遇着几个。

    如是,你还记得这句话?如是……他的语调是惊喜的。

    叮玲玲,叮玲铃……

    第一章

    长得像柳,命里注定如此轻薄

    他的白发在九月的阳光下如一头正在熔化的银,随风一起一伏。

    不是梦,梦没有这么清醒逼真。

    黑瘦的脸,银白的发,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多大年岁?是不是一位老人?如果是位老人,一个老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色彩对比如凡高的画,他整个人是一件艺术品——可惜,是个日本人。

    我告诉自己,错觉罢,他不是日日在我梦里见到的那个烦我的人!

    一下醒来,看着他,恨恨,在妈妈桑那受的惊吓正愁没出气处,他倒来招惹,说什么“如是我闻”,难道他要在夜总会门口讲经论道?

    我不由冷笑一声,讥讽反问,阿难讲经?

    说完便穿出人群,不理他那一躬。

    这个日本人,他以为他是谁?佛陀的大弟子阿难吗?这夜总会不是王舍城,我更不是什么五百罗汉,声色之地怎么可以论禅?别玷辱佛了,省省。

    小姐,小姐,请问贵姓?

    呵,不讲经了。他不高不低的男中音,在身后叫道。

    我不理他,日本人,再有钱,我也不招呼。站在路边,手掌轻轻一招,一辆的马上停了下来,我开车门,他却拉住了我的衣袖,小姐贵姓?

    我看他一眼,凛然的,他读懂了眼神,知道那是谢绝奉告的辞令,黯然地放开衣袖。

    是绿袖子,我今天又穿了件绿色衣裙出来,我瘦,有骨感,着了绿,在风中走,一如一株行走的柳。这样的形容,不是我自己给的,我没有那么自恋,这都是一位妈妈桑的诗人朋友送给我的,说最爱看杨爱的行走,如风摆柳。

    呵,我没当赞美,当时我想到的一个词便是烟花杨柳。杨柳,风中客,岸边物,谁家院里栽种它们?我注定属于风月场所,姓的是杨,长得像柳,命里注定,如此轻薄。

    我一头钻进了车子,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车门关住了,却有点不舍。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从他的气质可以看出,只是他怎么可以是个日本人,那么猥亵的一个民族,有这样优秀的男子?

    不由的回首,他站在路边,目送车子,一头的银发,那么远,还灼灼地发着银子的光,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白发还有这么好看,白发,还可以这么xìng感。

    车子越来越远,那白渐渐融化成点。出租司机有点八卦,女士,这位老人真好看,他是你爸爸吗?

    呵,女士,他叫我女士,一听就是老到这一带开车的司机了。

    珠海的这一地段,流行把所有的女人都称呼为女士。小姐是个不雅的词,误碰上了良家fù女,会招来夹缠不清的误会的。

    我爸爸?我摇了摇头。

    杨爱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这么整整洁洁,衣着光鲜。

    他在珠海的千里之外,佝着背,弯着腰,走几步路,咳嗽几声,一个苦难的形象,永远面朝黄土,背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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