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三, 大寒。
永隆二十二年的最后一个节气。
民间谚云:三九四九冰上走。天气极冷, 松竹堂前面的池塘里的水一直冻到水中央, 很是结实。正房里却温暖如春。宋琬早就醒了,她悄悄地望了一眼身边人, 见他还在睡着, 便没有动。
外头的天还黑着,宋琬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到了门前。接着便是敲门声, 董蠡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人……”
宋琬看孟阶依旧没有动静, 便小心翼翼拿开覆在她身上的手,蹑手蹑脚的从床尾下去。她披了一件银狐皮的斗篷, 冷风进来, 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什么事?”她一张嘴便呼出一团白雾。
董蠡看到是宋琬,俯身抱了一拳,才道,“寇指挥使从宫里来了信,说皇上……怕是不行了, 让大人快些进宫。”
宋琬记得永隆帝是在年后才在西苑殁的, 怎么这时候就出了事?她想到夏冕的死, 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他。”
宋琬转身回到内室,孟阶已经穿好了公服,腰间系着金花带。她连忙把搭在衣架子上的鹤氅递给他, “外头冷的很,你要是觉着麻烦,到西苑里就把它放在撵轿里。”
孟阶点了点头,接过鹤氅就出了内室,宋琬将他送到门口,驻足了许久,才搓着手回了内室。
天还黑,雾蒙蒙一片。这时候许多人尚在睡梦中,却不知马上就要变天了。
谢光也得了信,孟阶走到时,他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蓬莱阁东暖阁里燃着灯烛,从外面能看到里头有几个身影。谢光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衣袖里的手掌一直紧紧地攥着。
门口站着一排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都握着绣春刀,一副按势待发的模样。
都是陆芮的人。
孟阶悄然走到谢光身后,半敛着眸子,一语不发。旁边的刘祯侧过身子贴着耳朵与他道,“里面是太子。”
昨儿晚上李崇庸来西苑侍疾,瞧着天色已晚,就在离蓬莱阁不远处的涵元殿里住了一晚。谁知道夜里李骢竟又犯了旧病,传太医来时,已经没有了转圜之地。
卫圳传消息到宫外,谢光匆匆赶来,李崇庸却早就带着锦衣卫从涵元殿里过来了。而唐照也及时的带着军队从大兴赶到了京城,将皇城九门封锁了起来。
一切也都太巧合了。
李骢知晓自己到了大限,竟有几分从容。他脸色灰白,费力的道,“朕和谢爱卿共事二十多载,朝中上下若有不懂之事,你且jiāo由他打点就是。”
李崇庸眼睛通红,跪伏在地上磕头道,“儿臣谨遵父皇之意。”
李骢累极了,勉强撑着眼皮道,“去把谢爱卿叫进来吧。”两人虽是君臣,却更像多年的老朋友。他走了,总要给他一条退路的。
李崇庸又磕了三个响头,才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他出门时,谢光从右门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李骢昏昏沉沉睡了一阵,脸色竟比刚才好了许多,像是回光返照之意。卫圳扶着他坐起来,李骢看到跪在地上侯旨的谢光,咧着嘴角笑了一笑,“这里头就咱们两个,还是随意一些。”
谢光眼里含着泪水,跪到床前,颤抖着叫了一声‘皇上’。
李骢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红了眼眶,“谢卿,人都固有一死,老天既让你走,吃多少丹yào也是没用的。”十多年里,谢光不知给他找了多少道士,炼了多少丹yào,他吃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效其实心里头也是清楚的。
“皇上,您千万不要说丧气话。太医院里的人和张道士一定会……把您救治好的。”谢光看着李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