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门敞开着,芙兰朵露就坐在里头,怀里还抱着她姐姐的人头。蕾米莉亚的肢体碎片散落一地,溅出的血浆将芙兰身上的褐色麻布裙给染得通红。
纳兰暝就在不远处凝望着她,心里只想到了一件物品:
海绵。
芙兰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干枯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所有她能接触到的血液。很快,她的皮肤再一次变得饱满而富有弹性,面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再无一丝病弱之气,而流淌在地上的鲜血之河,也渐渐地干涸了。
她的背上,一对深红的蝠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c长大。那对翅膀如初生的蝶翼,散发着血色的生命之辉,就如她的姐姐刚完成“蜕变”时一样。倒不如说,那就是她姐姐的翅膀,分毫都不差。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吸血鬼自鲜血中汲取力量,而所有种类的血中,唯独禁忌的同族之血能给他们的实力带来最大幅度的提升。这是纳兰暝常年来不断猎杀别的吸血鬼的原因,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原因。
他想起了刚下到这地窖里的时候,芙兰朵露的那副凄惨的模样。实际上,类似的遭遇他也有过。如果有个吸血鬼强大得无人能挡,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抽干他身上的血液,这就如同拔去猛兽的爪牙,纵使他有一身的蛮力,也没办法使出来,只能乖乖就范。
可怕的是,那头猛兽现在取回了她的獠牙。
而且这幅獠牙,还是纳兰暝亲手为她姐姐打造的,世上独一无二的凶器。
“姐姐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芙兰轻轻地抚摸着蕾米莉亚的脑袋,用手指替她梳起了头发,满面皆是母亲一般柔和的笑容。
她梳着梳着,嘴里又哼起歌来。那是一首在东欧地区非常流行的童谣,纳兰暝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早就听过许多遍了。此时的芙兰朵露,眼中就只有她姐姐一人而已(或者说一颗人头而已),一旁的纳兰暝于她而言,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纳兰暝站在原地观察了一小会儿,见她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决定主动出击。他的进攻方案非常简单:首先,他试着在不惊动芙兰的前提下,绕到她的侧面。
然后他死了。
纳兰暝亲眼看见自己的两条胳膊一节节地断裂开来,与身上的其它部件一起滚落到了地上。他就像个积木堆起来的玩偶,被某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推,竟然就这么散架了。
而芙兰所做的,不过是抬起头,将目光对准他,然后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一张,一握,砰!
游戏结束。
“太轻松了,太过于轻松了”
纳兰暝的脑袋落在了最前头,双目圆睁,满眼皆是不甘,以及不解。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击败我!”
他活了七百多年了,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没有怪异的魔法,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拳脚,甚至连直接的接触都不需要,仅仅一个眼神,一个儿戏般的动作,就能置他于死地。
“等一下眼神?”
在这完全不可能看见任何希望的绝境之中,纳兰暝的脑海里,忽有一束灵光乍现。
他想起了自己被放倒之前,所见到的,芙兰朵露的眼神。
如果说有一个部位,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过分毫,那就是她的眼睛了。她身上的别处受了鲜血的滋润,皆容光焕发,唯有那对眼睛,从未有过一丝的生气,就跟装在人偶头上的玻璃珠眼球一样,漂亮归漂亮,看久了便会使人打心底里发怵。
就在最后一刻,在那对毫无生气的赤瞳之中,纳兰暝看见了什么东西。
那是他自己的镜像。
身为吸血鬼之中的强者,他的视力相当好,好得简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