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我娘子。他缓缓地开口,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右手用力抚着椅子的扶手。原本富贵加身的气势,好像瞬间染上了一缕苍老和隐约的忧伤。
她诞下兰沫不久,我们还没有商量好孩儿的名字。父亲说隔壁住下了一位姓赵的书生,让我去请他帮忙,该会取个好听又有寓意的好名。
苏老爷说着,露出一丝苦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难以启齿的往事。却还是接着说道:那人取了几个,夫人觉得兰沫特别好听,就用了这个名字。
兰儿二岁那年,镖局接到一个大单,父亲和我自然全去跟镖。结果路上父亲出了意外,而等我回来,家里原来也早已有了些变故——兰沫她娘,待我总有几分明显的生疏。
苏老爷说着,语句之中沾染了些许哽咽。
那时,我并未多想。直到一日,撞见她和那赵姓书生苟且……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林娇辰已经猜到剧情的走向,不想再听下去,可白寒依旧对她摇摇头,让她把故事听完。
当时的我,气急了,但又舍不得伤她,她可是我孩儿的娘亲啊!所以只得拂袖而去。那****喝了很多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怎样推开家里的门。进屋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坐在那里等着我。
没等我开口,她便说,她是真的爱那隔壁的书生赵氏。没有什么好羞愧,也没有任何可以隐藏。虽然她觉得对不起我,可却依旧会选择爱情。只可惜,她那么坚定的以为姓赵的会陪她共赴黄泉。那人,却已连夜逃走了。
她只道是,她的情郎是被我害了。可那赵氏出逃前却给她留下书信,却使得她不得不信。她一夜之间白头,老了不止十岁。我想劝她,却又在气头……结果,她梳洗好,换了初见那赵氏时的衣装,一头栽进了那枯井里。
今生迟见,来生相聚,愿与君做比翼化鸳鸯,不离弃。
我是个粗人,只记得了这一句。可怜了兰沫的娘,临死前仍相信那人出逃是迫于无奈,即便做鬼恐怕也等着那良人归来罢!
林娇辰看着苏老爷,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事情,谁愿意同旁人讲呢!
倒是白寒波澜不惊地开口,看着苏老爷平静地说道:”尊夫人的遗体,今天该是真的可以入土为安了。那宅子可以再用,不会任何不好的影响。而且,”白寒微微低头略一忖度,“苏夫人其实也后悔过,否则这二十年苏家不会如此平顺吉昌。”
那苏老爷认真地听他讲完,缓缓地点了点头。最后欲言又止,还是喝了口茶,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白寒却走上前去,同苏老爷低声耳语几句。那苏老爷听着听着,渐渐恢复了精神气,又是那个心宽体胖贵气仁慈的苏老爷。
林娇辰好奇白寒说了些什么,离开的路上,便直接问起,可白寒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告诉她。
索性,林娇辰干脆不去想这个,转而换了话题。
“那苏夫人也真是用情至深,可事到临头情郎都跑了,怎么还有奢望。那一身躯的眼泪,也真是……”真是太过宽容,宽容到可恨的地步!
“真是如何?要相信自己所爱并非良人,哪里是易事。这世上,什么都有道理可讲,唯独一个情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情我愿两心相悦的故事哪里那么多,无聊烦闷、彼此背叛的故事,倒是不胜枚举!”
林娇辰挑了挑眉,这种话好像应该是自己说出来才对吧。他一个堂堂大烟的贵族富公子,向来只有被爱慕的份,怎么却说得如此……嗯,不堪?
“这世上自然有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海枯石烂百年好合、生死契阔白头偕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定是有的。遇到那对的人,自然不需要讲什么道理,只要相爱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