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倌站在翠微殿外,趴在殿门上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将羊头送过来后,他一直未曾离去,而是静静的守在外面,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他听到了花蕊夫人在里面做菜的声音,也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菜香,可是没想到了最后,里面竟传来令人心碎的幽咽声,那声音像一根尖锐的针,在他皮肤的浅表处游移,将他刺得又痛又痒,心慌不已。
不过眼下,他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将耳朵越贴越紧,试图从已经归于宁静的殿门内探知出一点什么。
翠微殿里安静的反常,这静就像童倌小时候溺水的感觉似的,仿佛口鼻都被水封死了,耳朵里嗡嗡一片,连一丝空气都飘不进去。
于是,他将脸转过来,眼睛贴着门缝朝里瞧。里面隐隐有一盏豆大的烛火,火光微弱,似已走到生命的尽头,在同夜风努力的抗争了几下之后,那一点光亮终于耗费掉最后一丝力气,灭掉了。
童倌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心慌了起来,她怎么了?在经历了如此一个反常的夜晚之后。
平日里的她,安安静静的独居于此,连个近身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只有他,每日定时给她送上三餐,在换季的日子中,送过来衣裳被褥。她见了他,也从不多言,接过东西道声谢,就重新回到殿中,除此之外,他与她之间从未有过其他接触。可是今天,她竟然求他帮一个忙,让他去御膳房拿一只羊头过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请自己办事,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为了避人耳目,夜半时分才将羊头送来。
可是现在,他却后悔帮了她的忙。看着死一般寂静的翠微殿,童倌又惊又怕,他在门外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将那只抬了几次又放下来的手臂重新举了起来,在殿门上轻轻的叩了几下。
“娘娘,娘娘,您是否安好?”
他本不抱希望门内的人会有反应,可没想,过了一会儿,殿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花蕊夫人出现了,她倚框凝视,媚眼如丝:“进来。”
童倌被这两个字惊到了,直到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里那一团黑暗中,他才咽了口口水,犹豫着跨进门内。
走进殿中,他左右看了看,“娘娘,这殿中为何不点烛火”
话音还未落,左手边就噌得多了一盏光,花蕊夫人一手持红烛,一手牵住他的手,她五指微凉,像在冰水中浸泡过一样。
她冲他笑,映衬着跳动的烛火,美的不像真人,“过来。”
童倌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他像个牵线的木偶,在她的牵引下穿过院子,走向西边的寝店。到了门口,他踟蹰了一下,“娘娘,我我不能进去,这不合不合规矩。”
“规矩?按照规矩,皇上要福泽后宫雨露均沾,可是,你可曾见他到过我这翠微殿?”
童倌慌得跪下,“皇上的事情,我一个一个小小的内侍岂敢妄议。”
说话间,肩膀上已经被一双无骨的小手扶住,花蕊夫人将他搀扶起来,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竟已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我只想让你尝尝我做的菜,你莫要想多了。”
她吹气如兰,语气中又带着乞求和苦楚,纵使童倌想多了,他现在也无法拒绝,所以,他只能由她牵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迈向她的寝宫。
桌上摆了两道菜,那道薯蓣已经做好了,倒是真的应了它的名字——月一盘,每一片都像空中的那轮皎月。至于另外一道糟羊头,则远不够火候,这道菜要在酒坛里面腌制七天,才能入味,现在羊头虽然被剔成薄如蝉翼的肉片,但是里面的羊血尚未干透,一丝一丝的,闻起来有一股强烈的膻腥味儿。
花蕊夫人拉着童倌在桌边坐好,亲自将薯蓣和羊肉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