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尉端坐座位上接言,“或谓末二句与通体不配,今玩其语意,见山远而人寡也,非寻常写景可比。老朽认同关鲁公观点!”
他一番话需要旁人翻译,盖因年岁己高,底气不足,又未刻意提升腔调,也仅台上之人听得清楚。
淞王乃太常寺卿,主掌礼乐等繁典,对于文字上必有极深造诣,也高声回应:“我也认同此理!其因有三:第一,欲投人处宿这个句子分明有个省略主语‘我’,因而有此一句,便见得‘我’在游山,句句有我,处处有我,以我观物,因景抒情。第二,欲投人处宿而要隔水问樵夫,则‘我’还要留宿山中,明日再游,而山景之赏心悦目,诗人之避喧好静,也不难于言外得之。第三,诗人既到中峰,则隔水问樵夫之水,实际上就是深沟大涧;那么,他怎么会发现那个樵夫呢?樵夫必砍樵,就必然有树林,有音响。诗人寻声辨向,从隔水树林里欣然发现樵夫情景,不难想见。既有樵夫,则知不太遥远地方必然有人处,因而问何处可以投宿,樵夫口答手指c诗人侧首遥望的情景,也不难想见。”
李桐抚掌大笑,“之前淞王不曾表明态度,原来有更深理解!主观‘我’之见地,与樵夫必砍樵,砍樵即有居处,实在是阐释得更为精妙。因而,在我处评鉴此诗为机熟脉清,手眼俱妙,四十字中无一字可易,无所不包,壮阔之中而写景复极细腻,当为惊世奇作!”
随满台众人齐齐站立起身,附近几里之内也是紧跟掌声,渐如雷动,其间夹杂着无数高声呐喊:“作者现身!作者现身!”
庞御史与人搀扶着关鲁公c李桐回往众人处,低声与诸人交谈,片刻后转身回至,双手压下台低纷杂:“既然民众响应强烈,我等也理当遵循与顺应民意。在请出这位作者之前,容许老朽先行泄露一个小秘密,经由一众评鉴通过字迹共同认定,此人与首轮第一名,也就是著作《早朝大明宫》之人实乃一人!”
“轰!”台下惊叹声音骤然响彻而起,便是原本就座参赛文人也是爆发出轰鸣掌声,继而寻盼四顾,更有年轻者如张旭那般,已蹦到桌面上,向一众文人里各处观瞧,意图通过面上表情,找出是何许人也。
原本还在心内深深微忿不屑某些人,此时也是明白过来,前一篇应景之作,绝非单纯意义上阿谀作态,而是真的具有真才实学,那等应景诗作仅不过随手造就罢了。
而从《终南山》那等绝世神作水平观之,能令诸如俞太尉c关鲁公c李桐一代大家喟叹不如,可知这般深辟诗文其中深意,早已具有其超绝众方之处。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之含笑闪身而出,步向人丛外拾级而上,在无数惊异眼神里,依次与众位大佬深深施礼。
不知是谁高声嚷出来:“正清文绮堂东家,李之李正文!”
许多眼神不济之人忙顾盼左右,期待证实,台上的李之,也在庞御史手牵之下,面向台下走上几步,高声道:“《早朝大明宫》与《终南山》,皆为小生所做,难得未曾在广众之下贻笑大方,心内也是窃喜之极!”
哄然大笑,便随着无数叫好声音回荡四起,李之继言:“侥幸在一众更加绝妙诗文里被另眼相待,绝非我这个年轻小子实际文学造诣,而是相对别致精简叙景方式而已。尤其后者,更多出自小积淀对于终南山深刻记忆,几乎每一年我都要朝圣与终南山,次次心内感知不同!接到命题之前,实话讲,我心中暗有喜意生出,那等熟悉山水景物,一如近在眼前!却不想,真正提笔之时,忽感胸中词意乏匮,如此熟谙终南盛景,居然不知由何处提起。细细思量之下,也就是将脑中记忆,与心内二十年真实感触几笔勾勒,略作笼统概括,其中尚有甚多精炼不达之处,还请智者日后逐一指点不足!”
言罢,高高拱手相谢,随即后退几步,侧立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