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之东,雉门。
这是距离承天殿最后的一个城门,由禁卫军日夜值守,墙垛口有十六道劲弩拉满箭,城门上五龙相衔,用的是夯实的精钢实铸,端的是气派无匹。
然而今夜却一个站岗兵卒都没有。城门紧闭,门口只有一位宦官模样的老者萎靡的坐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高处,十几丈的城楼土瓦迸裂,精钢铁门布满龟裂细纹。
半空中,有男人仗剑而行,白衣如云却偏偏面覆黑甲。剑尖滴血,身后是死尸如山。
莹月从黑云中探出,碎玉般洒在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身上。明明是如此杀戮行径,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暴戾,衣袂随风飘忽,有的只是出尘般洒脱。
老宦官缓缓起身,声音因为惊惧而更加尖声尖气,“你如此伤天害理,就不怕天地报应吗?”
男人踏月而来,手中寒芒仿佛引动天地变色,一笑高过一笑,“八岁习剑,未曾见过什么天道。不过手中一剑。”
老宦官身形幽若鬼魅,一双枯槁的手掌上下翻飞,倏忽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杀意磅礴,直指白衣人周身要害。
男人无言,寒刃盈月,剑尖顷刻间染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又一具温热的尸体倒在地上,头颅滚落,老宦官临死也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和那成千的尸山一样,即使这位西厂暗线第一高手,也没能挡住这个男人一剑。
从正南皋门至此,男人从不出第二剑。
剑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入鞘,长风卷起前襟,却是点点血渍溅落衣裳。男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惜。”
突然间,城门大开。明火涌动,禁卫军列队出城。当先一老者骑着高头大马,锦衣华服却佝偻着身子,活像个肺痨鬼。
老者犹豫了一会,嘶哑的嗓音仿佛毒蛇吐着信子,“你杀不了他。即使杀了他,你也走不出这座城门。”
男人默然,抬手横剑胸口。老者一惊,扯着缰绳后退半步。
iàn ju后的男人嘴角上扬,笑着问道,“厂公,今夜你又当如何?”
老人此时已是惊弓之鸟。即使他执掌这座高墙内的第二权力长达一甲子岁月,即使他是闻名江湖的大内第一高手,他任然不敢直摄白衣人锋芒。
论剑道,这座洛城只有一人能接住他一剑。但老人相信,那个人现在比任何人都盼望自己死。
夜幕中,杀意卷起暗潮涌动。两百名黑衣暗卫已经埋伏白衣人四周,只等一声令下,两百名影卫高手将会前仆后继的向前冲杀,直到目标或者自己死亡。
男人哼了一声,只见地上数以百计的残剑微鸣震颤,倏忽间漫天的剑影倒立,剑气粗如青蟒,每柄直指暗影中shā sh一u的咽喉。
“杀狗焉用shā rén剑。”男人如此说着,又是一笑。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转瞬间又是两百头颅滚落,鲜血流经每块汉白玉石纹,花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腥气布满洛城上空,庄严雍容的皇宫俨然变成了一个刑场。
老者脸上神色凝重,“纳剑气于方寸,你的境界距离谪仙又进了一步。”
“今夜,欠我的,一个都别想走。”男人说着,手指覆上剑柄,杀意磅礴肃穆,声势夺人。
承天殿,御书房。
鎏金雕龙案前,有一名威严的中年男子专注地批阅卷宗。期间不时从窗外隐隐传来濒死的哀嚎和剑气激荡的刺耳声音。男人也没在意,好像门外的生死之战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刘虹能挡下他多久?”男人突然开口询问,眼睛仍是没离开卷宗。
珠帘阴影中,有一须发皆白的道袍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