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拙作点睛。”定权微笑答道:“陛下不憎臣笔陋,臣自当遵旨,五弟亦休太过自谦。”便就此缄口。定楷知道他这几年人前谨慎,凡事不肯多语,也不再追问,转而笑问皇帝膝上的皇孙道:“阿元怎么吃了一只还要留着一只,这是想学陆郎怀橘吗?”皇孙张皇地望了定权一眼,捧着吃剩的一只狮仙糖手足无措,喃喃道:“五叔,不是。”皇帝摸摸他的颈发,笑赞道:“阿元是个孝顺孩子。”将他放下,吩咐皇后道,“你带着阿元到后殿去走走,也让他们给阿元洗洗手。媳妇也一同去罢。”皇后和太子妃忙起身,向皇帝告退,携着皇孙一同离去。
阁中留下的定楷,知道他父子有话要说,便也退出。皇帝看他走远,方对定权道:“你近前来说话。”遂又问了问供给边关的钱粮数目,定权亦有一答一,如实汇报。皇帝无语良久,方按额叹息道:“十数载民财,朝夕间罄尽。可知兵者果然凶器,圣人不得已方用之。”定权答道:“自古保境安民之师,皆仁义之师。先贤亦曾说过,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陛下心存仁德,怀柔天下,故出此叹。在外将军将士不敢惜命,在内臣子不敢渎职,皆为报陛下天恩,陛下亦无须忧虑,当以保养圣体为要务。”皇帝点头道:“此事你办得尽心,朕心甚慰。朕今日得到边报,慕之后日便师出雁门,留河阳侯驻守长州,安排得也很恰当,内事外事,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仍需你费心操劳数月,以成此役。”边事情态,定权早已经知晓,只是得到皇帝正式照会,却在此时,遂回答道:“臣当尽心竭力,以佐前线。”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此等官话甚是寡味可憎,又道:“阿元呢,叫他回来。”
太子携妃乘辇离去,已近亥时。皇孙的手上仍捧着那颗糖,抹得太子妃一裙子上皆是融化的糖浆。太子妃笑问他道:“阿元这是带回去要给良娣的吗?”皇孙缩在她身旁不作声,他这般模样,太子妃不免心疼,低声对定权道:“适才娘娘还问起良娣的病来,妾只说娘娘赐下的药良娣一直在吃,这几日看着还好了些,人也能够坐起来了,待再有些起色,就带她同去给娘娘请安。”见定权许久无语,似乎并未挂心,冷场了半日,也自觉出尴尬。遂又道:“娘娘还说起五弟的婚事来,说是再拖不得了,还问妾知不知道合适人选,说与她知道。”定权淡淡问道:“你怎么说?”太子妃道:“妾只说妾居深宫,不知道外边的事情。”又观他脸色,这才放下心来,将皇孙揽入怀中,悄悄叹了口气。
直至定权返回阁内,定梁还逡巡不曾离去,正缘在他书案上胡乱翻书,见他入内,忙跳下地来叫道:“殿下。”又望望他身后,问道:“阿元呢?”定权一面自己摘卸冠带,一面教训他道:“他已随你嫂嫂回去了。你要坐便端正坐着,要站便规矩站着,适才那样子成什么体统?”定梁没等来侄儿,本已略感失望,此刻听见兄长又说教,生怕他就此引申演义下去,忙打岔笑道:“殿下,二毛是什么意思?”
定权向桌上望去,见正摊着一册世说新语,一册左氏春秋,知他问的是什么,遂答道:“就是老人,头发花白,看上去是两种颜色。杜注中就有,你偏不肯仔细。”定梁点头道:“那我知道了,就是陛下的样子。”定权一愣,才想起皇帝鬓发果然已经斑白,自己朝夕见他,反倒失察。走到案前坐下,接过宫人递上的巾帕,拭了拭手,信口问道:“你看得懂?”定梁摇头笑道:“不懂,还有好些字不认识。”他用手指了指书中几个字,定权便一一与他解说了读音意义,又将此节大抵的含义敷衍说给他知道。定梁听得似懂非懂,问道:“这个宋襄公说不伤害已经受了伤的人,不擒拿头发斑白的老人,不是个讲仁义的好人吗?殿下前几日给臣讲孟子,还说仁者无敌,为什么宋襄公仁义,反而失败?”定权随手摸摸他的头发,道:“梁惠王的仁义,是给自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