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色惊人,直把那老艄公看得一愣,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连忙抄了自己的酒壶酒杯乐呵呵地挪到了他们对面:“好好好!”当下又讲说了一番品味江鲜的门道。不多时,老板娘上了菜,鱼肥酒暖,那艄公更是起了兴致,连云衡的风土人情也一并演说起来。
“嘉宁桥的虞家在云衡很出名吗?”那素衣女子闲闲一问,老艄公立时瞪开了双眼,一脸诧异地道:“虞家!妹陀,嘉宁桥的虞家你都不晓得吗?那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几遍,也没“可是”出个合适的词出来,挠了挠头,指着那军官道:“你问他,问他——当兵吃粮的没有不晓得虞家的。虞家!啧啧,进了城你就见识了,城西嘉宁桥,过了桥,一条巷子到尾都是虞家!”
他说了这些,仍是意犹未尽,见那女孩子饶有兴味地瞧着自己,更是非要说出点什么来:“嗨,当年我还是后生那阵子,要不是家里老母亲死命拦着,老庄我也跟着虞家大帅打天下去了,两江子弟,哪个不晓得虞家?”
他忽而在自己腿上重重一拍,先叹后笑:“兴许也能弄个长官当当!”
那女孩子听了掩唇而笑,替她剔鱼刺的军官却是神色一黯,老艄公看在眼里,蓦地疑上心头,谈笑了两句,借故进了厨间,凑到老板娘近前,悄声道:“桂嫂,你瞧这后生带着个乖妹陀,是个什么来历?”
桂嫂灶上熬着汤,心不在焉地应道:“一看就是大家子的小姐。”
“着啊!”艄公附和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舔了舔嘴唇,“桂嫂,这……怕不是叫人拐出来,私奔的吧?”
桂嫂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磕在锅沿上,面上一层微霜:“这可不敢乱说!我瞧着人家般配得紧。”
“着啊!”艄公又附和了一声,“就是般配得紧,才拐得出来咯。”
桂嫂皱眉道:“什么‘拐’不‘拐’的?我看那长官是体面人,说不定是走亲戚呢!”
“哪儿有这么走亲戚的?”艄公不以为然,“你瞧见那后生膊头的金豆豆没有?三颗!少说也是个团长,出门连个马弁都没有,云衡城的连长都比他排场大些……再说,”艄公声音又低了低,“刚才我提了两句虞家,那后生就不自在,我是怕……那妹陀不会是从虞家拐出来的小姐吧?”
桂嫂一愣,思忖着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怪。”想了想,稳住心神道:“他们什么来历咱们可管不着,我只管做我的生意。”说罢,走出来添茶添酒,顺带着哄走了自家孩子。
艄公却放不下心里那点儿疑窦,一团和气地同那军官聊了几句,故作平常地笑道:“小老弟,这妹陀是你——”他拖长了话音,便见那军官仿佛有些冷冽地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却是坦然一笑,“堂客。”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三书六礼拜过堂的。”
艄公被他瞥得有些发僵的脸孔倏然松弛下来,奋力一笑,面上的皱纹聚得越发深了:“长官好福气!老庄我码头上来去三十年,这么标致的妹陀一共也只见过……”煞有介事地扳起手指一捻,“这么一个。”
一句话说得那女子红了脸颊,一笑低头,无限娇憨。
正在这时,门外几道银亮的光束闪过,接着便是汽车刹停的声音,车门开合,下来的尽是撑伞的戎装军人,雨夜里车影、人影憧憧一片,竟看不分明是有几辆车子。桂嫂赶忙到门口观望,片刻间,几个兵士就到了檐下,为首的一人神情颇为焦躁:“掌柜的,今天傍晚有没有一位长官带着夫人从这儿经过?”
桂嫂一听,心里暗叫不好,难道叫老庄猜中了,里头那对男女真就是私奔出逃的小鸳鸯?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虞家出来追人?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说还是该瞒,只是愣在当场。
馆子里的人也都瞧见了外面的动静,那军官刚起身,那艄公猛地拉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