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娟原来有一头又黑又亮的披肩秀发,从化疗的第四天起便大把大把的脱落。到第十天时 , 便一根也不剩了。那是有别于用理发工具弄出的光头 , 白白的头皮 , 一点青的颜色都没有。
我的心都快沉到底了 , 一个人到外面找了个角落痛哭失声。
我比丽娟自己还爱惜那一头长发,晚间枕着那淡淡的发香,便会睡得很沉稳。有一次丽娟自作主张剪去一寸长 , 我还冲她发了火。
哭过了,还是得长呼一口气 , 去面对现实。我这样红着眼睛是绝不能见丽娟的,就跑到外面,给她买了个假头套 , 虽然不是长发可也凑合吧。又一想天逐渐热了 , 戴个这东西也不会舒服 , 就又买了一个紫色的帽子。我也不太会买东西 , 不知道那是年岁大的妇女才戴的款式。回到病房发现老婆正在抹眼泪,在为她那秀发伤神。
丽娟哭我就得笑啊。
我把那头套给她戴上,然后说:“哎呀呀 , 我怎么就没发现,俺老婆姐姐留短发会如此的俊呢?”
丽娟傻乎乎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快拿镜子来让我照一下。”
在我们那样的病房,什么都有可能找到,就是不会找出一面镜子来。邻床的病友也附和着说很秀气挺漂亮等等假话 , 老婆就安慰了许多。戴上帽子后我们大家都乐了 , 丽娟就像小女孩子演戏扮老太太一样 , 滑稽得很。
我说:“你不知道俺最喜欢老太太吗?像老婆姐姐这样的漂亮老太太,让俺去哪里找呢?”
我还给丽娟讲三言二拍里也忘了是哪本书上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群尼姑,把一个书生留在了庵里,风流快活……当然那些翻云覆雨的事不能提 , 只说中间逗乐子的。病房里笑声阵阵 , 要知道加上丽娟 , 我们住的那个九号病房有六位“尼姑”呢。
十五天算一个疗程。这半个月熬下来 , 人也给折腾得差不多了。就进行恢复性的治疗 , 停用化疗药物十五天。待人有些精神了,新的一轮剂量更大的疗程便又开始。
天渐渐的热了 , 热得人心里发焦。病房里的空气很不好 , 不流通 , 还有些阴森森的感觉。但医院是不让在病房里放风扇的 , 只能常消毒。
我买回几个花瓶,再买回大捧的鲜花,让它们新陈代谢着室内的空气。还买了好多各种颜色的充了氢气的气球悬在棚顶 , 增添鲜活的气息。
这在以往,医院是绝不允许的,但那时我和大夫、护士包括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关系都处得非常好,我给塞红包,给她们搬来饮料、买巧克力,还违心的做了一面好大好大的锦旗献给病区,上书:医德高尚疑华佗再世,护理周详使患至如归。
溜须就比骂人强嘛 , 我成了特殊的陪护,拥有很多特权。比如早晨八点到十点是查房时间 , 不允许陪护留在病房。但我就可以 , 而且还能大模大样的从病区外领进人来。
天热了睡觉就成了问题。别的陪护困得实在不行了 , 就和病人挤在一张病床上眯一会儿 , 我从不那样。每天晚间给老婆擦洗好身子,把大小便接利索后,我就坐在她旁边 , 握紧她的手,等着她睡着 , 然后自己悄悄出去,找个地方眯一会。医院走廊边的窗子很大,窗台也很宽 , 那里成了我睡觉的最佳场所 , 既宽敞又凉快。
但就是这样 , 有一天还是出了事。
那天晚间我坐在丽娟的床边 , 握着她的手,静静的等候充当她梦的守护者。三个疗程过去了,丽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 瘦得一双明亮的眼睛抠了进去,没有了光泽。嘴巴肿得老高,脸色灰白。那药的毒性太大了 , 子宫内膜开始脱落 , 每天要流很多的血。已经给她做了血液化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