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礼走进大牢时,一股潮湿朽烂气息扑面而来,他嫌弃的用手遮住鼻子,快步走向关押沈星移的牢房。透过牢房栏杆,杜明礼看到沈星移靠坐在墙边地上,正仰头望着窗外。“沈大人,哦不,星移兄,别来无恙啊?”杜明礼嘴角含笑、眼露不屑的向沈星移拱了拱手。
沈星移拖着脚镣坐直身子,举起带着铁链的双手:“这算别来无恙?”“这又能怨谁呢?怪只怪星移兄你太不识时务,逞一时之勇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杜明礼阴沉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得意。
“西安府治下忽然遍植罂粟,是你谋划的吧?”沈星移懒得跟他废话。杜明礼眉棱骨一动:“你是聪明人,也瞒不过你,不错!是我谋划的,怎样?你还不是跳进我的局中,又被你主子一脚踩进泥里?你总说我是别人一条狗。沈星移,你连一条狗都不如,狗只要对着主子摇头摆尾就有饭吃,只要对主子有用就有活路!而你呢?你现在不过是一滩烂泥,是任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
“你也很聪明,杜明礼!你善于算计人心,你料到我不会坐视鸦片流入绿营,所以你让罂粟在这片土地上蔓延,你算准了我不会置之不理!你赢了!我就算猜到你的意图,我也做不到置之不理!你始终是一条他人圈养的好狗,放你出来,让你咬谁就咬谁!为了陷害我不惜坑害无辜百姓,让他们沦为鸦片的奴隶!我不如你,因为我做不了狗,但我就算沦落至此,也比你有尊严!有良知!”沈星移对杜明礼的洋洋自得嗤之以鼻。
“尊严?良知?算个屁!”一贯斯文的杜明礼吐出一句脏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做一条狗,能好好活着,你不愿意做狗,那就去死吧!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慢慢的让你们沈家人一个一个的都下去陪你,这,就是你当初不肯顺从我的下场!”杜明礼撂下狠话,慢悠悠转身离开。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虞姬那娇美的唱腔悠悠荡荡的飘散在大牢中……
沈星移听着这句词儿,慢慢又斜靠在墙边,垂着头愣愣的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响起牢门被打开的声响,沈星移收回思绪抬头,却见赵白石低头走进牢房。
“……”赵白石沉默片刻才道,“沈星移,我觉得…对不住你,明明禁烟令是从我手中颁布的,最终你却是你……”沈星移手一抬,带动铁链哗啷啷直响:“不,赵白石,禁烟令虽然是你颁布的,但倡导者的确是我,我也料到会触动权贵们的利益,但我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如今我落得如此地步,也算求仁得仁,我并不后悔,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敢承认是为推翻禁烟令才将我革职查办,呵…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所作所为有多龌蹉吧?可惜……只怕不久的将来,罂粟又会开遍关中,之前咱们所做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赵白石现在越来越觉得在沈星移面前抬不起头来,想他们这些堂堂进士及第的清流,竟还不如一个杂捐武官忧国忧民,谈什么实业救国,说什么国强民富,到头来一触碰到各自的私利,就什么仁义道德都顾不得了!他替他的老师感到脸红,替他自己感到脸红!赵白石甚至觉得自己多年来所坚守的信念已经逐渐崩塌,他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而接下来他要对沈星移说的话,更令他感到汗颜。
“沈星移,我老…张先生让我转告你……”赵白石斟字酌句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委婉的话说,干脆破罐破摔的道,“他让我转告你,李中堂爱你之才,若你能公开认错受罚,李中堂就能排除众议再给你一次机会,官职、性命皆可保全……若你……”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沈星移拖着镣铐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看着赵白石,“赵白石,你替我去问问张长清,如果说为国为民铲除鸦片是错,那么维护某些人的利益而任鸦片为祸天下就成了对的?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