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所幸她劝住了皇兄,没有让皇兄为杜氏殉死。”
“不,真正让我打消死志的并非她,而是二弟。”
“朕?”风珏愈发不解,眉头蹙紧,“皇兄莫是糊涂了,朕何曾劝解过皇兄?”
“二弟不必疑惑,我既然将此事说出,就不会再有保留。”风琚将脸上的雪花拂去,神思有一丝幽远,那女医者的神态缓缓在眼前浮现。
“她说她本是北疆人,家中世代行医,本来过得极为幸福安乐。可是一夕之间惨变横生,城池被蛮人所破,家人皆死于蛮人屠刀下,唯有她因为躲在地窖中而免遭屠戮。可是亲眼目睹家人惨死,纵然她只是个女子,也发誓要为家人报仇。她虽然满腔仇恨,却极有耐心,足足等了一年,终于让她等到了良机。她成功以医者的身份潜进了蛮人军中,接近了那个当初残杀她父母族人的蛮人首领。可惜她终究是个医者,没能下得了狠手,反而暴露了自己。蛮人首领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自然是恨极了她,叫嚣着要杀了她,可是又不愿一刀了结了她,所以想出了个恶毒的主意,把她投入军营做军妓。那时的她害怕极了,可是她连死都没办法。在她最绝望时,少年王爷策马而来,将敌军斩落马下。她得救了,那些有份害死她亲人的蛮人都遭到了报应。那个少年听说了她的故事,还亲自接见了她。她说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她始终记得那个少年对她说的话,‘姑娘,世道多艰,求生不易,切要珍惜自身。’”
风珏神色微动,似有所觉。良久,他长叹一声,“原来是她。”
风琚见他终于想起自己曾经的善举,轻轻一笑,眼底露出鲜少显见的敬意,“你救她于水火,她自此心中仰慕于你,家中常年奉着你的生祠,更以你的劝诫之言劝谏他人。而我却在得知她口中感念的少年王爷便是二弟时,心中豁然清明,明了自己过往之非。于百姓而言,杜家的存亡不重要,甚至这江山姓什么亦无关紧要,他们要的不过是能让他们平安度日的人。我做不到,杜家做不到,可是二弟,你可以做到。所以我不能再为了那些旧恩而做伤害你的事。”
“我当日肯接见她,不过是因为听林峥提起她的遭遇,一时想起了阿妍罢了,没想到竟因此让她得以劝解皇兄,解开为杜家殉死之心。这造化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风琚重重颔首,一字一句极为恳切,“家国江山系于你一身,你的安危事关天下兴亡,愚兄不才,虽无王者之才,但亦不愿再纵容那些故人伤害于你。”
风珏抬眸,与兄长清湛的眸光相撞,孤傲的心中浮起久违的暖意。他牵了牵嘴角,剑眉轻轩,朗声道:“既然皇兄一心要远离朝政,朕亦不再强留皇兄。阿妍一心愿你后半生平安顺遂,父皇亦期望你安享富贵,所以这一别后,请皇兄牢记他们的心愿,以后再也不要到帝都来了。天下未定,烽烟难消,然无论将来天下大势如何,大胤是否安稳,朕惟愿兄长此生长乐,再不入权斗旋涡。”
风琚闻言欣慰而笑,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争执与不快后,风珏到底是明白了阿妍的心愿,肯在离别时说出阿妍曾最希望听到的话。
风琚轻笑一声,颔首道:“二弟此愿,为兄生受。此后兄将谨守当日与阿妍之约,此生再不入帝都半步,在江湖一隅静待二弟实现山河一统”,说至此,风琚语气微低,默了片刻,方再度扬声道:“更遥愿你早日寻回阿妍,夫妻团圆,再不受离别之苦。”
风珏闻言一怔,似是没想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祝愿,亦一扫眼前的颓靡之色,慨然应声道:“得兄长此番祝愿,朕与阿妍定然重逢有期。”
风琚闻言大笑一声,神态极为洒然,对着侍从高手唤道:“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