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瘦小得在被子里仿若无物,我估计了一下,也就一米三左右,和半大孩子差不多。
沉默让人难受,我克制地微笑,打算就此告辞,不过对于一个能安安静静躺在排泄屋里的人,我还是充满敬畏的。
她突然摇了摇头,面部虽然已经干瘪,眼睛里的表情却更丰富了,像个et:“我一直在想象,像你们这样健康活着的人平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我想象不到。我知道我这样下去活不长,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点期待,你能理解吗?”她突然说这么多话很奇怪,但是说得很平静,就是气息控制得不均匀,音调高低把握也不是很好,好像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
医院里贴近死亡的人太多了,他们每天都被形形色色的人用各种自以为是的方式安慰,这种盲目安慰的价值我很怀疑,毕竟大家在死亡这个问题上都没什么发言权,那些絮絮叨叨的空话更像是对死神的不敬。我不喜欢说这种场面话,我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和我说这么私密的话题。
我微笑着没回答,也许现在该做的是哄着她尽快平静下来,然后回去继续看我的书:“你应该多吃点东西,先让自己强健起来,不要想这些空洞的事情。”
她笑了,露出整齐的小小的白牙:“我积蓄了很长时间的力量,所以现在能说话,能说说话让我很满足。”
她的语调很奇怪,似乎缺乏与人沟通的经验,语气重点模糊且飘忽不定,有那么一霎那我觉得她并不是对我在说话,而是对着周围空气说的。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奄奄一息的特质,如果不是眼睛里光泽闪动,你会相信她可能下一口气接不上来而突然断气。同样是重病,我父亲就不同,这几天挂扩张心血管的药物和各种营养剂,整个人都泛着红光,气色比我都好。
“有力气了就更应该保存体力,积极配合医生。”我扛不住开始说套话。
她摇摇头,叹口气。转过头看看窗外,然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是真的在下雨吗?”
一个闪电划过,我看到她眼睛里的光彩忽明忽暗,满脸的落寞,额头上青筋更加清晰可见。
如果她从小就这样虚弱,的确不太可能经历过风雨,雨对她来说和彩虹一样都是虚幻不可触摸的,窗外的世界对她来说也都可能是不真实的。
这种问题太复杂,我不想花时间纠缠下去。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可以心里默念数字,或者数羊啊什么的,等你觉得枯燥了乏味了,可能就睡着了。”我尽量开导她,也想尽早脱身。
她还是摇头:“我不能睡,我血压太低了。”
“医生说你不能睡着?”
她摇了摇头。
我笑了:“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医院睡觉害怕?”
她也笑了,又摇了摇头。
“不要怕,我就在外面的长椅上看书,你心里想着有人在外面帮你守着门,心里就踏实了。”我笑得很坚定,还在胸口握了握拳,给她鼓劲。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我不怕的,真的,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她依旧看着我:“你对我真好,我告诉你一个咒语,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我笑了笑,她太寂寞了,在没话找话拖着我:“什么咒语?”
“如果你以后一个人晚上害怕、遇到困难或者心里特别难过的话,可以默念:婆珊婆演底。”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突然就不想再继续闲扯,再说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来,我可不想大半夜听一个快死的人神神叨叨,于是刻意做出一个客套的微笑,打算离开。
“婆珊婆演底是黑夜之神的大名,在夜深人静、鬼怪盗贼开始横行时,他就出来保护众生,驱除恶梦,所以以后你一个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