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椅上的永王爷背靠引枕,翘着腿,眼皮子都不抬了,就这么嗤了一声。
这个儿子,他打不动了,也养不动了。
圣上也往后一靠,目光落在永王爷身上。
只看坐姿,他们两个的确是亲兄弟,敢在御书房里如此不讲究的,满天下除了这个一母同胞的混账弟弟,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然,永王爷很少到御书房来,他整日里闲散惯了,决计不会来这里自寻麻烦。
即便来了,也是恭恭敬敬的,虽是兄弟,但也是君臣,该有的分寸必须要有。
今日状况,纯属是被孙恪这臭小子给气坏了。
圣上以己度人,深思了一番,能不气吗?他要是孙恪的亲爹,早让他出去跪着了。
可无论是父王还是皇伯父,都拿孙恪没有办法,天寒地冻的真赶出去跪了,不消一刻钟,慈心宫里的那位就会亲自过来骂两个儿子。
圣上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忍住了教训孙恪的念头,只骂了几句,便叫他们父子回府里好好反省。
御书房里静了下来,圣上闭目养了会儿神,吩咐道:“去,让绍方德查一查,那人到底是怎么骂的。”
韩公公应声去了。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绍方德交了案卷上来,上头详细写了素香楼里的百姓的证词。
事关小王爷,且那一位在素香楼直接被拎进了御书房,绍方德不敢耽搁,召集人手询问的询问,记录的记录,详详细细写明了那挨打的是如何口出狂言污蔑蒋慕渊的,又是如何气得雅间里的小王爷下楼来与他讲理,理论不出结果,挨了小王爷好几拳头。
最后,整个素香楼桌子椅子倒了一片。
“呵,”圣上看完了,把案卷摊在大案上,啧了一声,“文绉绉的,哪一个编的呢……”
韩公公趁着给圣上添茶的工夫,眼睛往案卷上一瞟,当即便有数了。
那人的遣词用句,一看就是斟酌过的,决计不是个粗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若是聪明的书生,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证据的大放厥词?
况且,案卷上明明白白写着,那个挨打的只是个市井小民,认得几个字而已。
而证人们复述的话,也因着学识各有详略,说得最明白的便是素香楼的说书先生,这位讲书的记下了七七八八。
“真如黄印所言,折子上的事儿都往外头编,”圣上冷笑了一声,“一个个的,把御书房当做了什么地方。”
韩公公垂着眼,不进也不退。
圣上看在眼中,道:“你有话就说。”
韩公公压低了声音,道:“奴才这一日都在琢磨,殿下们没有必要为难小公爷,可不是还有那么多大臣吗?
年前让大臣们捐的俸银,可能都叫他们记到小公爷头上去了。
突然被掏了两年的银钱,心疼!”
“就这事儿?”圣上挑眉。
“那王甫安能因为几句话的时候陷害徐侍郎,现在这个,起码是真金白银,您说呢?”韩公公道。
圣上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蒋慕渊太了解圣上的性格了,北境这里的消息,京中一定会收到,圣上会怀疑顾家,但圣上更不喜欢御书房的事情被传扬出去。
圣上会疑心这其中所有的可能性。
当然,圣上也会怀疑是蒋慕渊故意搅水。
但每一种都有可能,每一种都没有实证,可能性越多,圣上会越谨慎。
摸不上鱼不怕,看不着鱼就行了。
孙恪转身看了眼宫墙,觉得蒋慕渊的搅混水功力委实深厚。
回了永王府,永王爷大抵是气过了头,根本不想教训孙恪,背着手就走了。
小王爷见状,也不胡搅蛮缠,老老实实睡了一觉,第二日天一亮,就去慈心宫里问安了。
他去得早,甚至陪皇太后用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