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听她这沉闷的声音,就已经品过味来了,他知道杨氏在烦恼什么,也不认为这种烦恼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是自己亲娘,若此刻杨氏毫不纠结、只等着看热闹、落井下石,那才会让徐砚觉得人心可怖。
那样冷血的杨氏,与杨家老太太又有什么区别?
道理和情感,本就是复杂的。
徐砚拍了拍杨氏的背:“夫人早些睡吧,这事儿还要忙上几日的……”
杨氏叹息,当作应了。
怕扰了徐砚休息,杨氏不好再翻身,只照着这个姿势,一路睁眼到了天明。
她想,这新的一天,京中对杨家的骂声会比昨日更大吧。
要扭转这局面也不是毫无办法,杨家那儿服软,低头赔个不是,徐家又不可能不依不饶地要如何如何。
若真是那样,便又要成了徐砚与杨氏的不孝了。
不讲理如闵老太太,有底下那么多人劝着,为了徐砚的名声,对外也会忍气吞声的。
百姓间再说道几句,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毕竟,金家、王家等着顺天府的判书,那才是一出好戏呢。
可是,杨氏知道,杨家是不会服软的。
她太了解她的母亲了,杨家要低头赔礼,那出面的必然不会是老太太,而是被老太太逼迫的贺氏。
贺氏是那么好逼的?贺氏决计不可能老老实实来青柳胡同赔罪,真闹不过老太太,她装病了事,老太太还能让仆妇们把个病人送到徐家来?
这哪是赔礼?分明是胁迫徐家。
等老太太与贺氏争出个上下,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思及此处,杨氏苦笑。
罢了,总归不是她能插上手的事情,徐家能走出泥潭,已经耗了她大把的心力的。
白日的京城,依旧热闹。
买卖消息的小贩、闲得发慌的百姓,有人去顺天府问问今儿判不判,有人去王家、金家看看有没有新进展,有人盯着杨家大门、就等着他们说个话,还有人在青柳胡同探头探脑、看徐家今儿是个什么状况。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曲娘子住的客栈。
曲娘子醒了,知道孩子没有活,她并不惊讶,反倒是自身保住了命,让她感激万分。
谷大娘坐在一边说她:“你说我们认得也有两年了,你年纪不大、模样算端正,又是个认得字、能做好针线的,好好谋生不行吗?非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险些害了人家徐侍郎,又差点把自个儿的命都搭进去了,何必呢!”
曲娘子泪流满面。
谷大娘走出屋子,对外头等消息的人道:“刚醒了,活得好好的,认了罪过的,就是徐家状书上写的那些。月子里的妇人进不进大牢?我一个乡下婆子我不知道,你们问衙门去。孩子?埋了呀,不埋不是瘆得慌?看热闹,也不能让连眼睛都没睁开过的娃儿光天化日下曝晒吧?入土为安喽。”
而此刻,绍府尹并不在顺天府,他捧着案卷进了御书房。
外头青石板地上,金老大人孤身跪着。
边上两个小内侍要上前来扶,都叫他婉拒了。
御书房里,圣上阴沉着脸,听蒋慕渊说了来龙去脉,又仔细看了案卷。
“真真可恶!”圣上冷哼道,“金爱卿为官多年,从无大错,怎么生出了个这样的儿子!让他跪着!”
这一跪,就跪了大半个时辰。
圣上批折子,蒋慕渊与绍方德下棋,时间都不难捱,就是绍大人正襟危坐,棋艺在沉闷的御书房里发挥不出来。
外头的金老大人,跪得摇摇欲坠。
透过启着的窗棂看了一眼,蒋慕渊出声道:“老大人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