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出发了,但我却辗转难眠。
当日我从师傅的府邸回到家中,便立即将去车师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完我的话之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你已长大chéng rén,这些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吧。”
母亲深明大义,却令我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在师傅家中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心中仍然十分担心母亲。母亲的话,使我感到轻松了些,但却又令我难过。二十二年来,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如今我将要远赴西域,母亲心中的担忧和不舍可想而知。而且,我所去的地方,正是我父亲的埋骨之所。车师对于母亲而言是个伤心之地,但如今又是我此行的目的地。母亲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她说这番话时,我已经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波澜。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对着窗户。夜空仿佛一匹笼罩大地的黑色绸缎,柔和而壮美;其间闪烁着点点星光,犹如点缀在绸缎上的异域宝石。房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微风声在呓语。
我将目光收回房内,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正是在这间房间里,我第一次走路c第一次说话c第一次写字c第一次读书。二十二年我几乎每一个夜晚都在这里度过,如今即将与这一切离别,心中无限感伤。在黑暗中,我似乎可以看见那些刻在几案上的字。那是我用涂改简牍的小刀刻上去的,那年我刚刚学会写字。不过,那些刻在几案上的字并没有为我博得赞誉,而是受到了母亲的一通责骂。
两个时辰之前,在我收拾行囊的时候,母亲来到了我的房中,将一把银光闪闪的bi sh一u交给了我。
“我们耿家世代戎马,如今你亦要走上这条路了。”灯光下,母亲喟然长叹,她的鬓边似乎又添上了许多白发,“这把bi sh一u是你父亲的遗物,亦是我们耿家的传家之物。这bi sh一u原来有一对,如今只剩下这一把。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如今你将要远行,就以此傍身吧。耿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母亲又对我讲了不少耿家先祖的旧事。小时候我便知道,我的祖上是开国元勋好畤侯耿弇,后来家道中落,便至困顿。如今耿氏一门已经凋零散尽,只有我和母亲尚留在洛阳。母亲和我倾谈了很久,但却没有分别叮嘱之语——难舍之情c牵挂拳拳,不言自明。
那把bi sh一u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行囊上。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把bi sh一u,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bi sh一u的剑柄和剑鞘是用亮银打造的,十分精致。剑刃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剑柄上刻着半条龙纹,龙尾和龙爪上的鳞片点点可数。母亲告诉我,当年好畤侯便是仗着这双bi sh一u行侠四方,在中原一带留下侠义之名,最后又陪伴光武帝打下了这个诺大的江山。
这时,右手开始有些微微发麻,我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
不知冯翔和仇捷今晚会否失眠呢?我无端地想起这二人。两日前,不知这二人从哪里得知了我要随师父出使的消息,便向师傅提出要随同前往。本来师傅已经一口回绝,但却架不住冯翔的百般纠缠,终于在今天早上勉强答应。小慧也想去,可师傅说什么都不肯,于是她便一直躲在房间里跟师傅赌气。
冯二蛋这家伙没心没肺,自然不会失眠。想起冯翔以前的种种糗事,我不禁笑了起来。冯翔小我两岁,于八年前投于师傅门下。冯江与师傅既是好友也是同乡,当年师傅从西域回来之后,便是冯江帮着师傅上下打点。正是如此,当冯江提出想让儿子拜入师门时,师傅一口答应。冯翔虽然生于富贾之家,身上却并没有公子哥儿的贵气,平日里虽然贪玩好动,但练功的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