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说的平淡,却让来人听得心中情绪复杂。
“陛下总这么站着,莫不是想告诉臣下您这腿脚是彻底好了?”
顾玉这话说的算是刻薄。段瑾最不愿提及的便是他腿不灵便的那段日子。没人敢提,知道的人也都出不来声了。如今顾玉重提旧事,倒是让他有些愣怔。
“托你的福,腿脚好的还算齐整。只是你如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处戏?”
说罢这话,段瑾施施然走到书案跟前,缓缓坐了下来。此时顾玉才得以看清段瑾模样。这人早已不是那时在沁园里病容满面的时候。许是登基了,那天子威仪自然而然显现,可谓是面由心生。剑眉星目,似是比以往更加锐利。薄唇轻轻抿着,不发一言,却让整个屋子都更加压抑沉默。以往那身寒酸的书生打扮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段瑾,身着玄色云昆锦绕襟衣,往哪儿一坐,便是端方庄重,一看便知,这样的人,定是一句话便能定生杀大权。
只是,顾玉从来就未曾畏惧过生死,也不曾另眼看待过皇帝。不管是以往的段琮,还是如今的段瑾,与他而言都无甚差别。只怕这段瑾还不如段琮在顾玉眼里来的重要。
“唱戏这事,我实在是不大在行。若是陛下想听,只怕还得移步了。”
原本顾玉这嗓音就难听至极,结果这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大中听。段瑾微微皱眉,旋即又冷冷的笑了一声,开口道:“这话可说的不实。不会唱戏,倒是会演。打小不就这样,哄得皇姐只偏心你一人。结果没想到,倒是成全了个白眼狼。”
顾玉没想到,这看似稳重的帝王,竟也能说出这般语气的话来。只在这一事上,段瑾便输了气势。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顾玉现如今怕什么?什么都不怕。段瑾要对付谁,就由他对付去便是。段琮那边,只怕一心只想与宋衍相守,若是不能,便就只剩下一心求死了。凤栖这边,相信凭他的本事,段瑾还不至于真能将他赶尽杀绝了。那他还担心什么,自己?反正自己也没多少日子的活头,还不如过过嘴瘾。作哑这般久,顾玉早觉得憋屈,正好趁如今,做黄豆般全部倒出来,来个痛快。
“演戏?说的好像咱们段家人谁不会似的。不会演戏的人早陪阎王喝茶去了,还能留到这会儿陪陛下聊天?”
段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竟一时词穷。
倒是顾玉,似是兴致极好,不由开了腔便要娓娓道来一般:“父皇去的早,我又没加过亲娘。那时候谁待我好,我自然便跟着谁。陛下难道不知道,这世道,有奶便是娘么?”
段瑾虽在沁园待过一两年,却也从未接触过市井之人,言语间到底还有皇家体面要顾,也不会说这种粗鄙的话。倒是顾玉,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以前是顾忌,如今可真是啥话粗俗便爱说啥话。
他见段瑾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你们不待见我,自然有人待见我。结果,人家待见我了,你们偏生不高兴了,还要说我贱。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说,大家都为了活下去,谁有比谁能不贱多少?”
顾玉说道高兴处了,不由换了个姿势坐了起来,顺便还让段瑾给自己递过一杯茶。段瑾倒也听话,还真就给他了一杯茶。
“太后虽然有心利用,可也是先给了好处的。我在你饥寒交迫之时给你块糖吃,还跟你说,只要听话,以后三不五时的就会有糖吃。你说,你一个三岁不到的娃儿,能做啥?反正我是啥也做不了,就只能乖乖听话。后来发现,听话也不算太糟。至少保证又吃的饿不死。”
顾玉喝了口茶。茶有些凉,喝进去,凉的喉咙,食管,再到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是我扮乖卖巧讨人欢心。那又怎样?我却是咱们这几个里头,看得最清楚的。你以为自己拔尖冒进,就能博得父皇青睐,结果父皇撒手而去,太后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