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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他一只手仍然下意识地紧紧握着扁担,另一只手中则是捏得粉碎、再也看不出本来形状的糖糕。

    夜色已深,崇化坊中一座大宅依然亮着灯火。仓促间蒙上白纸的灯笼发出黯淡光线,反衬得四周更加漆黑如墨。后堂隐隐传来一声女人的嚎哭,凄惨厉烈,却又猛然顿住,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断成两截。

    黑衣男子左手举着一支蜡烛,右手托住左臂。在他下方是一张大床,新髹的红漆如血色,床沿倒卧着一具尸体,胡须花白,面容干瘪,张大着嘴,现出十分恐惧的神色。双眉之间有一个圆形的血洞,血迹已干涸,看起来就像是第三只眼睛,和另外两只无神的眼一起,冷冷与他对视。

    旁边一人早已扭过了头,此刻还是止不住地打起了寒战。无论是谁,被人从华丽的歌舞场、温柔乡中拖到这yīn森可怖的地方,感觉都不会好过。更何况他是易秋楼,名满长安的贵胄公子,向来风流自赏,出了名的讲究舒适。只是身为雍州府长史,这案件确是他分内之事,脱身不得。黑衣人则是有“天罗地网”之称的荆烈,长安城中第一捕,也是易秋楼的得力助手。

    咳了一声,易秋楼道:“如何?”

    死者刘钧,是翰林学士,是死在铅丸之下。荆烈伸出右手,探入刘学士额上伤口,尔后收了回来,在鼻端嗅了嗅,这动作看得易公子一阵恶寒,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芸香薰过的绢帕,捂住自己口鼻。

    “与此前几人一样,铅丸入脑一寸。”仔细看着那可怕创口,名捕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平静语调说道,“力道拿捏恰到好处,是高手所为。”

    “可是这屋子四面都有人看守,刺客是如何下手的?”

    “伤口下斜,很明显,攻击来自上方。我已登上屋顶察看过,屋瓦有被移动的痕迹。就在此处。”

    荆烈向前走了两步,停下,仰面。“看伤口情况,当时的情形必是刺客以声音或其他手段引得刘钧注目,然后就在他抬头的刹那飞出铅丸,将他杀死。”

    易秋楼缩了缩脖子,登时不自在起来,不着痕迹地向边上移动了一下,好像生怕那致命的弹丸还会从那里落下。

    “不必担心,”看出自己上司的畏惧,荆烈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刺客杀人之前必有预警,此事已成惯例。”

    言下之意易秋楼并非行刺目标,不必杯弓蛇影。长史不禁尴尬,好在他虽然惜命,个xìng倒豁达大度,不以为忤:“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话音方落,一人接道:“不错,这便是此事的关键了。”

    听到这声音,易秋楼不禁喜形于色,叫道:“李先生!”门口那人青衫木屐,身形修长,正是李淳风。

    易公子上前一步,抓住青衫男子的袖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嗨,你总算来了。”

    “公子有约,不敢不至。”来人话说得悠闲,倒好像约的不是杀人查案,而是风雅诗会一般。荆烈却皱起了眉头:“这位是……”

    “随意楼中李淳风。”不等易秋楼开口,酒肆主人先行拱手,“见过荆大人。”

    “久仰李先生大名,长安城中都说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荆烈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长史,“原来易大人请了这样的高人相助,却胜过荆某多多。”

    弦外之音连易公子这样一向迟钝的人都听了出来,刚想张口,李淳风已接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八个字,该当璧还荆大人才是。除了长安第一神捕,还有谁担得起这个名头?至于在下,拿人钱财替人筹谋而已,小小营生,不足挂齿。”

    “那么这件事,李先生如何筹谋?”荆烈步步紧逼,竟然不留余地。

    “有因方有果,追根溯源,无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必有其‘因’。找到它,事情便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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