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罢了。”元亨摆摆手,“既然是新春,便破一回例,喝酒吧。”
泥封的烈酒端上来,两个男人沉默地对饮着。
马蹄声在此时悄然响起。一匹瘦马缓缓上了寒士桥,悬在鞍侧的青铜刀鞘拍打着皮鞍,让人觉得这个夜晚凉意刺骨。
元亨并不停顿,将酒续满了瓷碗,冷冷道:“你来了。”
骑士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一点头。他的身长超过七尺,玄色的斗篷却有一大截兜住了马尾,在桥头冷月里显得过分的消瘦。
“赏脸的话,过来喝一杯。”
停了片刻,瘦马走过来在摊前止步。骑士没有下马,只拉开头上的风帽,露出乌黑得有些妖异的长发。印子归脸色苍白,眼中藏住的光芒犀利得如同刀锋。
元亨提起酒坛扔了过去,印子归单手接住,仰头喝下几口,面色仍不见红润。
“看来,我想错了。”元亨浅浅一笑,那笑到了最后,恢复了惯常的yīn沉。
两骑沿着僻巷踱步而去,潘岳这才长出一口气,掏出钱袋道:“老板,会帐。”
穷人家早已安睡,挂在门前的灯笼也熄灭了,巷道内只听得到西宁河中簌簌的水流声。
行至中途,印子归忽然道:“元亨,停手吧。”
元亨极快地摇摇头:“刚才等你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些年的时间,过得太快了。有些东西,你放不下……我也是一样。”
“如果没有看错,同去栖梧坊的骑士,是天雪姑娘吧。”
“是她。”
“那么,还有什么放不下?”
“印子归,我知道你又变做从前那个弓刀双绝的冷血修罗了。这恐怕不是全因了我的缘故吧?”
一声冷哼,印子归脸上露出了苦笑。
“你的手一直在抖,为什么要控制修罗的力量?”元亨看着套在印子归身上的斗篷,边角处溅上了几滴鲜血,“呵……你是怕啊。”
“那么,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没有了,过了今晚。”
印子归点了点头,“元亨,相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的说法?”
“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
“你我手里沾上的血,每一条都是人命。也许生死之间没有选择,总有一天全部都要还回去。这道坎,不知道能不能迈过了,可是……”印子归转过脸来,“高姑娘被石化的事情,你自己难道脱得开干系吗?”
印子归的眼神如果一道冰箭shè透了元亨,他猛觉得身上出奇的冷。那些暗中的算计与较量都变得没有了意义,“如果知道事情的经过,希望你告诉我。”
元亨等到的,是一个摇头,“我所知道的,与你同样多。”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今晚。”
“是想告诉我,这些年在夏阳,你印子归依然有所经营吗?没有用的。皇帝的命令,我不执行,会有其他人执行。不达目的,你的面前永远都不可能是坦途。”
“好。”两骑已到了成夫子印书局前,印子归道:“既然全都看得这样透,元亨,做了这么多,做得这样累,如果不全是为了高姑娘,你究竟为了什么?”
无数的回忆从眼前闪过,定格在高戈死去前安详的笑容,元亨远望向茫茫星野,默然道:“我只是不想……不想永远,都做个傻子啊。”
两个男人跨下马背,推开了成夫子印书局的大门。
老丁坐在正厅的灯下,披着黑豹皮子的大衣,牛烛燃起的火光足够照亮他的脸。那张脸上垒满了褶子,烛光在皱纹间跳动,如同时光之手在弹一首长而无尽的歌谣。
印子归与元亨在门前停了片刻,走入了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