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胆大,不由得尽力向后一跳。
“这不可能,”他惊恐地叫道,“你已经死了。”
九之丙
夏日的宁州是一片间杂着无数黛黑和深灰的青绿色大陆,而天空一片淡蓝,仿佛一顶巨大的圆形帷帐,它向四周伸展,低低地压在青白相间的千沟万壑上。
宁州也许是九州上最古老的一片大陆,它因为漫长的岁月侵蚀而碎裂不堪,到处可见高山深谷、沟峪纵横,深黑厚重的古老森林覆盖其上,只有一些最高的山峰从森林的枷锁中挣脱出来,连成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
淡青和淡紫色的云烟从浩淼的大陆上升起时,如同无数飘渺的灵魂在天空中歌舞跳跃。每年的某些时候,总有点点的翩翩人影在云天之中闪现,舞动,然后又复归寂寞。这是一片渴求自由和飞翔的土地,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飞得起来。
厌火城外的戈壁里,有一个人躺在一条尸体铺就的峡谷。那里面尸横遍野,躺卧着两百具人和马的尸体。在腐烂的ròu体之间,拥塞着断裂的刀以及碎裂的金属甲片。那些僵硬的马腿挣扎着伸向天空。在他的四周,伸展出去的是死寂的荒野,空旷荒芜,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他也是个死人。
沙漠里没有什么东西会动,没有鸟也没有野兽,除了那些浮光掠影般来去的热气,只有星辰在天空滑过。白天,天空中那个发光的圆球掠过他的上空,眉骨和鼻子弯曲的yīn影就从他平坦的脸上滑过;而夜晚,星光流淌,沙漠呈现出一片深蓝色的波澜起伏的场景,他就在海面上低空滑翔。
无论是面对这时光的潮汐,还是变幻莫测的气象。这个死人都不为所动,他衣着普通,脖子上可见一条断了的黑色细索,上面曾经挂着的坠子已经不见了,他雍容大度地躺着,微微而笑,显露出一副无拘无束、对死亡也毫不在乎的模样,他的嘴角朝上翘着,那是一种对未来尚有希望的笑。
当远在西方的大bàozhà的风云席卷而来的时候,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彤云下,变得通红。
大地的震动让那些死人死马的骨骼和盔甲相互碰撞,它们咯咯作响,战抖不已,好像正从永恒的死亡中复活,加入到可怕的热风和暴雨组成的大合唱中去。
直到天地的轰鸣沉寂了很久后,终于有十多骑形成的一簇骑兵奔近这片戈壁。黎明正如一匹赤色的豹子,悄无声息地从草尖上溜过。他们发现了这个躺在荒漠上的年轻人。为首的骑兵俯身向下,仿佛在辨认什么,随后那人用蛮语呼喝起来,当即跳下几名骑兵,在两匹马间拉了张网,将那尸体放在网上,向鹿门塬上奔了回去。
这一小队骑兵穿过黑压压的蛮族人马,一直跑到塬顶上,将年轻人的尸体摆放在沙陀yào叉的面前,然后垂下手,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沙陀王脸色严峻,低头看着死人,从人皆不见他现出喜怒之色。
他看到那人颈上空空的黑绳子,心中一动,低下头去,用一柄银小刀撬开他嘴看了看,立刻跳起来叫道:“把大合萨请来。”
那天早上,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太阳的升起。在昏黄的尘砂笼罩的鹿门塬顶上,大合萨从帐篷里出来,对沙陀王道:“没错,他嘴里放了鸠尾草,还有希望。我已做了禳祈。”
沙陀王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有四五名戴着高冠的合萨翻着古书对他解释道:“鸠尾草味苦,xìng寒,yàoxìng在不同个体上表现不同,有时具有起死回生的疗效,有时毫无作用,有时又会有剧dú。据说这种草有自己的情感意识,它们会挑选自己的使用者,决定表现dúxìng或yàoxìng……”
沙陀yào叉怒道:“全是废话,现在如何……”
“现在还看不出来,身体已经全凉了,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