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问了半天,才掏出风行云的话来。他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同情地说:“她偷了你的东西,那很正常,你胆敢追过来,这事倒是不正常了。”
风行云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点端倪,连忙凑了过去:“老人家,你能帮我是吧?”
“找到了她怎么办?”老乞丐狡黠地点了点风行云肩头上露出的弓梢,“shè她吗?”
风行云惊讶地扬了扬眉:“当然不,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
“嘿嘿。”老乞丐的独眼在黑漆漆的门洞里闪着光。“好,我带你去。”他一口答应,一手扔开拐杖,就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长腿蜘蛛,突然抖开身上的伪装落叶,从土层下直立而起。风行云大张着嘴,看着老家伙的断腿从裤腿里长出,油乎乎的黑手从空袖子里伸出,就如同断树桩上抽出新芽,壁虎的断尾又重新长出。他的驼背变直了,眼罩被摘下,后面是一只精光灼灼的眼睛。一眨眼工夫,老乞丐就已经生龙活虎全须全尾地站在他面前。
“今天你就会见到她的。”
“谁?偷我东西的小姑娘?还是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一个外来人?独自在厌火城?没关系,你也会找到她的。”老乞丐答应他说,他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领头向厌火那些迷宫一样的巷子深处奔去,手里的拐棍突突突地跟随着他的步子点着地面。风行云发现自己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这个残老头,他猜想这老家伙的胡子和缺失的牙也是假的。
灰暗的暮色开始笼罩在厌火城上空。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猫头鹰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老乞丐的肩膀上,他浑若不觉地大步前行。
风行云跟着老乞丐越走越深,只见四面原本空空的巷子里都冒出人来,络绎不绝,往一个方向走。一个青布衫的白胡子老头,挑着卖桂花糕的担子快步走来,突然咳嗽一声,从担子里抽出双刀,叮叮当当地敲着双刀往前赶;一个摇着两个铜钹儿卖酸梅汤满脸愁苦的中年人脸色一松,从腰里解下一颗流星锤来舞弄;一个弹着三弦唱靠山调的瞎子,睁开白多黑少的眸子,正把一副娥眉刺往腰带上chā;一个推着板车作小买卖的瘦子精神抖擞地将一车铁蒺藜拉入暗处;一个把白褂子脱下来甩在肩膀上扛大个儿的壮汉提着柄利斧更是露出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此外还有卖大力丸的,耍猴的,卖糖豆儿的,剃头刮脸儿的,打八岔的,套火炉的,卖冰核儿,做泥水活的,掐尸的,抬花轿的……形形色色,居然全汇聚到一起来了。这些原本是最低层的劳苦力们,如今在暗淡的暮色里扬眉吐气,向前的步伐里带着骄傲,眉目里全露着精悍之气。
“这是些什么人?”风行云问。
“影子。也叫影者。他们都是铁爷的人。五行八作,三教九流,遍布全城。他们的首领叫做黑影刀,飘忽难觅,但这些人都得听命。黑影刀之上还有一位白影刀,只是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老乞丐打着哈哈说,“那些羽人们自以为龟缩在上城很安全,哼哼,难道上城里就没有影子了吗?有朝一日,终教他们领教到我们的手段。”
他捏着风行云瘦瘦的肩膀,诡异地一笑说:“小羽人儿,我说的可不是你啊。”
风行云垂下了头不作声。他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像他想的那样了,翼民和无翼民之间的怨气如此深重,但此刻也只能咬着牙走到底了。
他们正走着,风行云突然听到海浪拍打海堤的声音,拐角已看见几根白森森的桅杆在空中摇摆。这是码头吗?他惊异地要问,突然从拐角处冒出两条穿青布衫的大汉,一人抱拳唱道:“君何妨以有换无。”
老乞丐怪眼一翻,回道:“我岂肯得新弃旧。”
那两人一抱拳,齐声道:“我身无形。”随即魔术般消失在潮乎乎的空气里。
风行云惊疑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