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老太太虽然六十多岁,记性却好,不说一五一十学了个原样,也有七八分。她时不时想想,还问柴老爷子对不对,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柴老爷子是个粗人,哪记得了那么多,只知道吴举人不愧是举人出身,说出话来让人舒服。
“差不多就是这样。”
柴老太太又想了半天,“还提起这门亲事说是托了媒人上门,其实是吴举人的妹妹提的,并且再三强调咱家海棠是个好孩子。”
当下,又把柴海棠是怎么帮的吴举人妹妹说了一遍。
贵妃听完就笑了,这吴举人是个有意思的。
“我看和吴家这亲……倒是结得。”
柴老太太一听就来了精神,“你也这么看?”言下之意,她是这么看的。
柴老爷子则抬眼看了贵妃一眼,显然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要说吴举人这次上门,和四郎升任将军无关,我是不信的。”贵妃坐在屋里前阵子她新近给换的椅子上,身板坐的溜直,笑的却极随意。她身上穿着葱绿色的比甲,衬的肌肤盛雪,笑意盈盈的,自信又张扬。
柴老太太不禁想起了昨晚和柴老爷子说的那席话,心下慨叹。
阿美越发光彩夺目,虽然她坐在这样一个她生活四五年的地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一天让她深深的感觉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狭窄平庸的乡间也遮不住她的光芒,连她个村妇都看得出来。
也幸亏四郎出去了,幸亏他挣了个将军。
不然就阿美这周身的气度,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家四郎都要俯首为她所用。
她是个女人,知道女人一向臣服强者,一家吃穿嚼用无不握在她手里,受她恩惠,时间久了,怕是没有异心也生出怨怼。
如今儿子是将军了,倒是了了她这一桩心事。
“……不过,这并不碍什么,人人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没有捧高踩地已经算是难得。而最难得的是吴举人肯亲自上门遮掩,将事情自圆其说给圆回去。”
贵妃道:“听吴举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只他家公子满意这门亲事,吴夫人似乎也极满意——”
“是吗?”柴老爷子问,他咋没听出来?
贵妃点头,“男人们对这方面不敏、感,听话听音,若我没猜错,此次多半是吴夫人非要吴举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说什么‘拙荆说’‘拙荆的意思’,而且……”她笑笑,“听娘的说的,此次的礼又比上次贵重许多。上门送礼,送什么样的礼,这都是女人家的事。吴举人又是个读书人,必不会管这些。”
“从这礼上,其实就能看出吴夫人的意思了。”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柴老太太连连点头,她只不过说的直白些,粗俗些,可女人间的事女人懂。
“我就是想吴家是读书人家,家风又好。且吴启泰我也见过一回,他……”说这话柴老太太莫名的有点儿臊得慌。“我看他是真满意海棠,又有吴夫人这么一茬,若是成了,就是未来婆婆也满意,这才是最难得的。”
柴老太太不敢说自己是有多好,可也算良善。就是陈江花没少作闹,她该说说,该骂骂,但过后却从不苛责,找后账。
她是这样,却不敢奢望自家闺女能遇到个像她一样的婆婆,至少村里恶媳恶婆她也不是没看到过,到了那年的人家简直生不如死。
“娘说的是。”贵妃点头,正是这个理,前世她曾听过一句话,是说嫁个好相公不如有个好婆婆。前世她是没心得体会的,这辈子相公好,婆婆也好,她也没有生活实践。只不过口耳相传的俗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咱们别管吴举人这一次上门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种种原因加在一起,但事实上就是他向咱家低头了,这是明摆无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