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热啊。
“我身体不行。”裴煊骑马,随行在马车旁,随口答了她一句。
“哦,哪方面不行?”夜长欢也是,正把眼前的恢弘城墙和城头列阵的大兵们当风景看,心不在焉,便随口大大咧咧又追问了一句。
“你见过的。”裴煊瞥了一眼边上与他并肩骑行的嵬名霄,微微俯身,靠近车窗,轻笑着与她说来。他有心悸怪症,受不得过度劳顿,那次在平康坊花柳巷彻夜搜查夏国jiān细,第二日早上晕倒在公主府的地席上,夜长欢是亲眼见过的。
夜长欢尚在转着眼珠认真回忆,边上的嵬名霄却已经听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咳……咳……”夏国大皇子赶紧干咳了两声,想打住这两人丝毫不顾忌外人观感的对话。
自从这对jiān.夫.yín.fù分别与他摊牌,一个说对方是情郎,一个说对方是未婚娘子,之后,嵬名霄很自觉地,再也不去爬那辆能挡箭弩的马车了,恨不得退后八丈远,保持与夜长欢的距离。他看得很开,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很明白,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要先借谁之力。
“回玉京将养了这几年,如今已无甚大碍。”裴煊像是没有听见嵬名霄的假咳,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般。
夜长欢此时已经想起年初裴煊在她家里晕倒的事情来,又想着他当时很是紧张怕人知晓他的怪疾,遂暗自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便也赶紧跟着陪个笑脸,不再多话。
其实心中对裴煊所言的“无甚大碍”,还是不以为然的,那种动不动就晕厥到不省人事,一睡就是一天的症状,能叫做无甚大碍?
这样反复一思忖,竟觉得心里有些发苦,脸上笑意也给冲散了。
她自诩很爱很爱裴煊,但是,他的身体情况,她甚至都没有认真关心过。这次西北之行,长途奔波,劳心又劳形,还有时不时的刀qiāng箭雨,厮杀玩命,对他来说,会不会很辛苦,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她只知道自己别扭,成日脑子里想的是试探,计算,证明,他爱不爱她,爱她有多少?
安阳公主的心,就跟突然睡醒了一般,愧疚与柔情,如潮水般涌上来,眼前的大阵仗,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遂任由车窗锦帘从手中滑落,车厢内复归幽暗,隔绝了外面喧嚣,兀自坐着,闭目,静心,思过。
反正,骑兵,战俘,车辆,仪仗,全部都要进城,又只有一个城门洞,要走好半天去了。
等会儿进了延州城,等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刻,她一定要好好地,表达一下,对她的情郎的身体状况的关心。
可是,往往越是心急,越是越吃不了热豆腐。
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进城,和亲公主下榻大将军府。
前往夏国的和亲公主,从玉京至延州,在延州休整几日,再由三万骑兵护送,从延州出边境,入夏国,然后,便是跟着嵬名霄打烂仗,他指哪儿,去哪儿。一切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一切也按照应有的礼节来。
裴老将军领着延州诸将,比照边关将士接迎巡边大臣的礼节,亲自将和亲公主一路迎至将军府。入了宅院,依礼应有内眷陪同听候,但裴老将军的正牌夫人远在京城,延州城里只有个跟随多年的侍妾秋娘。于是,秋娘也就勉强上阵,来陪公主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整天,安阳公主便跟秋娘在一起,闲聊,闲逛,闲得发慌。但除了那fù人,其他的人,尤其是那几个她想见一见,谈一谈的男人,一个都没见着。
裴煊很忙,忙着整个和亲队伍的清点与安顿,忙着向他父亲jiāo代各种大小公事私事。
嵬名霄也很忙,忙着向熙朝的精锐将领们,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以及值得帮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