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我依汤芗铭之邀,准时来到他在北,京的住所。
叙过一些场面话之后,汤芗铭驱散了会客厅中的侍者,此时诺大的会客厅中只有我与他两个人。
他先是拿出一个小煤炉来,而后在上面烧了一大罐不知什么来头的水。说是要亲手给我泡一次功夫茶。
煤炉里面的炭火非常微弱,所以要等到那一罐子水烧好看来是要些功夫的;汤芗铭一面坐在小马扎上用扇子煽着炭火,一面对我道:“松坡你长我一岁,我唤你一生兄长了;松坡兄不知你我当年湖南一别之后,可都有些什么不同的经历啊?”
我笑着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自我重九起,义后,便成了云南都督,一干就是好多年,直到大总统调我入京之前,我可是一步都没出过云南。”
这是一句假话,倒不是我这个人对人不真诚,而是有些话对说的假一点,于人于己都有好处;更何况眼前之人,我与他未有深交,说上一两句假假真真的话,更是无妨。
“既如此,松坡兄还真是安分之人啊。”
看起来汤芗铭对我刚刚的回答没有怀疑,所以他又开口问道:“不过松坡兄,我可是听人说过,云南之地,处于边陲,其民风剽悍,心智未开,这么说来你在云南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舒服吧?”
我顺着他的语气叹了口气,面色有些疲惫的对他说:“铸新兄所言不假;云南之地自古以来便是边陲,更是重镇;其民风剽悍不假,可也淳朴善良,对人和善。至于你听说的心智未开此言却是差矣,云南百姓多为少数民族,有着自己的政,治体系,信仰风俗与中原颇有不同,所以说他们心智未开倒不如讲成是他们不愿意接受外来的政,治文化罢了。”
“哦?”汤芗铭一笑,放下手中的扇子站了起来,身体向后仰了仰像是在缓解腰部的酸劳。
汤芗铭的个子很高,而且虽然身材不算臃肿却也壮实,让他坐在那么一个小马扎上还摇了半天扇子也是难为他了。
点起一袋烟,深吸了几口,汤芗铭做到我的对面,又对我说:“那不知松坡兄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在云南时候的一些风土人情亦或是有趣的事。我这么多年啊,当兵都算是当傻了,在大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和那几个将官比比枪法啊,要不就骑骑马。”
说到这,汤芗铭放下手中的烟袋:“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最无聊的时候,可能兄长你都想不到,是在么有什么事做了,我们就弄一大筐辣椒,在那比谁吃得更多;这湖南的辣椒还真是够劲的很。”
说着,他还做出一副被辣到的表情,颇有些意味;不过,我还是看的出,他说道“湖南”两个字时候的那种异样。
“汤”见他如此,我才刚要开口,他却突然打断我,道:“兄且慢言。”而后汤芗铭一下子就蹲到小煤炉的旁边,用一块白手绢垫着拿起了陶罐上很不协调的紫砂盖子。
而这时陶罐中的水已经开始从下向上,一点点的有细小的气泡溢上来。这样的气泡被称为“蟹眼”。此时的水温大概在七十到八十度左右,用来冲泡龙井一类的绿茶再合适不过。因为此时的水温已经足以将茶叶充分滋润。
其香气必受水而溢;并且因为此时的水温并不足以达到沸点,所以不会破坏茶叶翠绿的颜色,而且用这样温度的水冲泡出来的绿茶,其色翠嫩,汤汁鲜亮,隐有灵气。就连剩下的茶底依旧可以保持茶叶原有的颜色。
我满心期待,以为他会拿出怎样的绿茶招待我,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汤芗铭取出的茶竟然是出自云南的普洱。
以我的经验看来,无论是茶饼的色还是形上来看,他手中的这一饼普洱少说也要有十年之久了。
汤芗铭取下一块普洱搁在紫砂大壶中,而后就直接将那“蟹眼”冲进了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