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等候太后关于銮驾坠毁之事的均旨,故此使团不得不继续留在关城。虽然车师使节几番催促启程,但师傅依然毫不退让,坚持要等太后的旨意。为了这件事情,车师使节几乎每日登门,和师傅大吵大闹。一开始,师傅尚会婉言相劝,但到了后来则变成咬紧牙关,甚至避而不见。但车师使节的态度却依然十分强硬,并且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坚持。当他在师傅处吃了闭门羹之后,居然亲自去拜见公主,表达他的意见。但公主的回复却只有一句——一切听凭班将军安排。
车师使节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曾经和何传讨论过此事,但何传却并未为意。
“出了玉门关之后,不出半个月便至车师。可能是因为使节思念故乡,才如此着急吧。故乡触手可及,但身不能至,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虽然何传言之有理,但他说这番话时,很明显带上了个人的感情。
边关的生活对于我们这些生长自都市的人而言是枯燥乏味的。头几天,我们还会兴致勃勃地到城墙上去,一览边塞风景,或者会在院子里练剑自娱。但过了这么三五日之后,这一切都变得不再有吸引力。登上城头,我们开始发觉平原和黄沙是如此等闲之物。就连原本最能激发我们壮志情怀的夕阳孤烟,在相对多日之后也觉索然无味。
我们曾经跟随过守关的骑兵出关巡逻,所到之处皆是荒无人烟之地。他们的行动和路线有明确的规定:天尚未明便要起床喂马,当东方露出第一缕晨光时便要离开关城。甚至乎队伍在何处休息,到哪里开始回头,这些都有章可循。在随行巡逻了几次之后,我们都一致认定,还是自由自在纵马飞驰要更为尽兴。何况那批巡逻的骑兵并不是那么喜欢我们,对我们敬而远之。何传告诉我,军队看似海纳百川,但其实有着极强的排外性,兵卒之间会有自己的团体,他们的友谊用生死来缔结,并渗入骨肉。故此无论是谁,只要未曾共历生死,都算不上是他们真正的朋友。
我将何传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冯翔和仇捷。仇捷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而冯翔则再也不愿跟随他们出关巡逻了,并且在第二天睡至中午。
终于在等待了大半个月之后,太后的懿旨送到了。跟随信使一起到达玉门关的,是太后派来的钦差。钦差到达关城之后立即宣读了懿旨,并于当天下午离开了。虽然那块黄绢上写了许多嘉奖师傅的话,遣词造句也十分婉转,但太后的旨意总结起来只有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公主不死,就要将她送到车师。
师傅面目表情地听完懿旨的全文,然后恭恭敬敬地向洛阳方向谢恩。但我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钦差宣读懿旨的时候,何传和尤素福对望了一眼,虽然二人速度极快,但我却看得一清二楚。从尤素福的表情上看不出端倪,但何传的局促不安却十分明显。
何传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和尤素福有关。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追查了——师傅在送走了钦差之后,便传令三军次日启程。车师使节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似乎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
当晚,何传摆下酒宴为我们践行,尤素福、车师使节亦在其列。车师使节似乎异常开心,席间频频举杯,甚至叫来了那批随行的西域艺人演出助兴。那些艺人在席间表演了西域的歌舞、杂耍,引得众人频频喝彩。但师傅和何传则兴致阑珊。师傅皱起眉头看着席间的节目,但明显心不在焉。连日来,师傅面带愁容,心事重重,时不时看着几案上的地图叹气。但无论我们怎么问,师傅对心中之事绝口不提。何传虽然仍在席间与众人敬酒应和,但双眼却时不时瞥向师傅和尤素福。
酒至半酣,我感到有些头晕耳热,便起身离席,向室外走去。夜晚的玉门关十分寂寥,只有微微风声衬托着宁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