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屋里的门虚掩着，映萱透过门缝看见了正在收拾行李的爸爸妈妈，鲁英群红着眼低声地说：“你小点儿声！别惊动了孩子！”潘建平边叠衣服边说：“咱们家穷成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上个月听隔壁村的小李说，城里的活儿特别多，来钱也快，在农村干了大半年也不见什么收成，咱们还是出去闯闯吧！”鲁英群的眼越发红了，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咬着嘴唇说道：“可是映萱怎么办？她才十岁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啊！”潘建平说：“家里不还是有咱爸妈？你放心吧，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定能带着一大笔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年了。”

    映萱一听到妈妈起身开门的声音，迅速地跑向堂屋里的角落并在那根小木凳上坐了下来，耷拉着头。妈妈过来了，一把抱住了映萱说：“妈妈对不起你，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在家里要听奶奶的话，我和爸爸过年就回来看你们。”映萱在妈妈的背后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住妈妈，微微地点头说好，两母女抱了好久好久，等到手松开的时候，她青蓝色粗布衣裳的背后已经湿了好大一块。

    公鸡的惊人鸣叫划破了整个夜晚的宁静，第二天才蒙蒙亮的时候，鲁英群和潘建平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村口上等着进城的大巴车。空旷的村口上还站着十几对和他们一样进城打工的夫妇。

    小映萱一直不停地用脚尖踱地上的泥土，一会儿呆在妈妈身旁，一会儿又转身背对着他们偷偷抹眼泪。好在还有三分夜色，让她的红眼眶有处可藏。

    灰蒙蒙的天空中扬起一阵尘土，进城的大巴车过来了。突然人群之中发出了一声哇哇大哭，叫喊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走！”，惹得前来送别父母的其他孩子也偷偷地哭了起来，先是小声抽泣，再是一群孩子在尘雾之中嚎啕大哭，越是不舍，声音越是嘶哑。父母们也在犹豫踌躇，抱着各自的孩子默默流泪。突然，司机大叫，“你们还走不走？”，这一声，惊醒了他们。潘建平把两个麻布袋丢在了车厢尾部，背后背着一个大牛仔包，左手提着一些行当，右手拉着鲁英群一步就跨上了破旧的大巴车。

    别的父母也像如此，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收拾好行李上车去，司机就准备开车了。随着车尾后冒出的浓浓黑烟和老旧发动机发出的嘟嘟声，孩子们不知道爸爸妈妈们是去到一个远方的城市为他们谋生计，为他们打拼未来，只知道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才能见到他们一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妈妈熟悉的温暖和爸爸怜惜的疼爱了。

    映萱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追着大巴车边哭边跑。和她一起留在原地的还有一位男孩，她疑惑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不追过去呢？”他说：“那你怎么也没去追啊？”映萱被问得不知道答些什么好，那个男孩又说:“车跑的那么快，我们是追不上的，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回去照顾还在睡觉的弟弟呢！”映萱想，有个弟弟真好啊，至少不用一个人面对大人的世界，至少不会感到那么孤独。天色逐渐明亮起来，男孩说道：“我们还是回去了吧，免得家里的爷爷奶奶担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董清，就住在河边上。”映萱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皮肤微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孩，“嗯，我叫潘映萱，住在村里大田边。”伴随着朝阳一点一点升起，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田垄上，一路上开放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

    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在碧水村的怀抱里，每到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反射出一道道赤红色的光芒。村子里飘起袅袅炊烟，放学归来的孩子们背上都带着一捆牛草，从开始的成群结队到后来的零星几个再到最后的孤身只影，路越走越远，天色越走越暗。

    小映萱花着脸，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