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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隆庆三十五年晚春的暮色里,一个少年正半躺在自家小院的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右手的蒲扇驱赶着已经开始长起个头的飞蚊。刚刚沥了一场春雨,坑坑洼洼的屋檐上一滴滴细雨落下轻拍在院里一口古井的边缘,发出声声脆响。少年似是有些不喜,将躺椅挪得离那灰黑的古井更远了些。

    少年姓安,单名一个念字,父亲早亡,母亲给他改了名。

    父亲去世后,念安母亲的身体状况也起起伏伏。少年十二岁那年,他的妖族母亲也走了。

    所以,念安这孩子很早就学会了独立。

    少年在的边城叫曲白,是“大夏”西北边境上一个专供来往行商歇脚的必经之地,每年在此活跃的商旅从夏初涌进城来要一直闹腾到九月初八之后的中元节才会稍稍消停些。母亲还在世时,靠着卖些精美的手工品,生活虽不易,少年却不愁吃穿。

    可之后念安一个人的路就没这么顺利了。因为,失去了爹娘的他不仅是个孤儿,还是一个霉头,一个半人半妖的妖怪。

    至少,小镇里的同龄人是这么嘲笑他的。

    念安这会儿靠在躺椅上正盯着黝黑的夜空看得仔仔细细,那无边的黑夜似乎想吃人,把少年的目光一点点全部吞了下去。

    少年在观天,北城门的梆子在催人。

    于是他想起身去检查下院里外门的栓子是否插紧。

    与念安家一墙相隔的另一个院子里,一个少女正蹲在地上熬锅鱼汤。那肉质的鲜香已经在她家整个院子里流淌。少女想去找根勺子来尝尝咸淡,却恼怒得发现隔壁那家伙又没把木勺换回来。

    “念安,我木勺呢?”

    少年小心让开躺椅,裤子如同生了火般往里屋冲去,脚却因为着急绊倒了放在门前的一堆柴薪,一个趔趄撞在门旁一堆杂物中激起一声闷响和烟雾。

    墙那边的人张头过来望了一下,目光在月色下如同点点萤火。

    “喂,你没事吧?”发凉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些。

    少年手忙脚乱想从一堆杂物中爬起身来,却又激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少女稍稍迟疑了下,还是悄然放下手里的鱼汤,推开了了土墙中间了一扇柴木做的半人高小扉。

    原来念安家的院子和旁边的这个姑娘家的院子居然是用木门连在一起的。

    借着月光,两个本已相熟的人儿今夜第一次碰在一起,念安的邻居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却有十七八岁的神态和风韵,头上随意用布扎了个简单头饰,说不上还教了她些大户人家姑娘才学的礼仪。

    好景不长,大抵是因为舅妈早年就盘算好的那门说媒吧,秋秋终于和舅妈翻脸了。

    去年,小姑娘被掴了两掌,从城北一个人又搬回了老宅。

    今年,念安木盒开始攒钱。

    他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不过总归是要给将来留一些的。所以,除了那些拿去城北找道长求平安符和纸钱的碎银外,念安把辛苦攒下的铜板都留了下来。他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赚钱并不容易。更何况小镇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克死了父母,还间接害的周围一圈邻居都走了背运。

    少年其实待人接物很和善,从小母亲教的礼数他也总能记在心里,街坊邻居虽然敬而远之,同龄孩子更是恶言相向,甚至偷偷推搡,念安也都依旧笑语相迎。

    不过小镇里也总还是有心头肉软的。

    所以十二岁时孤儿念安在小镇南边的酒家居士楼拿到了份负责运槽水的差事,每日他得负责驾一个时辰驴车把居士楼的槽水脏物运到城北外几里地的一条污沟给清掉。十余岁的瘦弱少年刚开始几个月每日回家几乎累得动弹不得,不过最近这一阵子好像也不那般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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