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旃所率军队在宕州休养调整了几日,他便要辞别岑鹏池了,这次作战岑鹏池帮忙演了一场声东击西和回马枪的好戏,陆旃此战若是没有他倾力相助便不可能这么快成功,陆旃亲自到他房中致谢,岑鹏池却从此避而不见。
岑鹏池中气十足,即便隔着一道门板声音也清晰至极:“殿下不必神伤,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哪里有心慈手软的名将。”
岑鹏池呵呵大笑:“当年老臣与陛下均发过重誓,自北延国破起便不再起兵,如今陛下食言,老臣笑了他这许久,也为殿下破了誓,如今见到殿下便会想到当日的誓言,有些胆寒便罢了。”
岑鹏池在房内说道:“子孙相残,不得善终。”
陆旃绝难想象日后与三个兄长手足相残的局面,细细想去也是莫名惊愕,余现低声说道:“不要再问了,也不必强求见面,告辞吧。”
岑鹏池不再答话,陆旃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不见回音,转身走向余现,推着他离开了郡守府。
初时他还怨念凡尘客太过手辣,将好好的四兄弟一一打死,但读过几遍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照这兄弟四人的性情和局势,真就没有其他结局了。
这一路上便比来时轻松许多,来时陆旃为了兵贵神速一直走荒郊野外的小路,乱石嶙峋满地都是坑,颠簸得余现肠子都快断了,回去时他便专门挑有大城大镇的方向走,一路上扫荡似的各府各衙点着长官的名字要伺候,他皇子之尊自然不敢有人轻慢,吃穿用度一应是当地最好的贡品,余现见他全无当日作战时的勇猛精悍,不过数日工夫便从骁勇善战的小将军回归成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吃一顿饭一整个县府的下人都得从旁伺候,换个衣服熏香味道不对全给扔出门非要烧了,余现甚至亲眼看到他嫌弃一个小厮长得丑,硬是不准他给自己叠被子,一个幺子如何娇纵,一个皇子如何矜贵,回去这一路上他可是见识了个遍。
余现从来不管他如何作妖闹事,一晚留宿缪城县衙的时候陆旃突然拿筷子点着饭碗发难,县令满脑子冷汗地站起来在一旁听他说话,低眉顺眼半个不字也不敢说,陆旃仍是好端端地坐着,然而胳膊肘搁在桌子上,大半个身子依靠着左边胳膊支撑,右手三个手指拈着筷子在面前的器皿上点来点去,他生得好看,气度华贵,这样轻慢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是有几分潇洒动人,灯光之下陆旃目光流转,稚气未脱,偏偏已经经历过沙场的磋磨,略一发怒杀气便止不住地从眼角眉梢迸发出来,令人望而生畏。
“岂敢岂敢,四殿下言重了。”
“过奖过奖,粗鄙之物,四殿下不嫌弃便好。”
余现心道原来你这么作是因为看出门道了?下一刻陆旃便松了手将那青窑彩绘的小碗往地上一摔,勾唇一笑道:“三百两银子听一个响儿,果然不同凡俗。”
原本以为上司是故意做作,结果他是真的中二又作妖,请问该不该辞职在线等,挺急的。
陆旃仍是一脸笑容,却不知道是灯光太过刁钻还是他的确心存恶意,这笑容余现看着异常刺目:“求本宫做什么?要本宫别将眼下此情此景如数报给监察御史么?”
陆旃随手又将与饭碗同款的彩绘酒杯摔在了地上,接着他站起身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将桌上所有青窑用具一一仔细摔在地上个个跌得粉碎,这才住了手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走到县令身边弯腰将他扶起,柔声说道:“再让本宫见到一次这种下作东西,你就算把脑袋割给本宫,本宫也与你誓不罢休。”
骄矜顽劣,数日前要是有人用这些词来说陆旃,余现第一个便要翻脸。
余现想过陆旃原本是何等娇纵的性情,但他这段时间以来表现得太过成熟,太过坚定,甚至说太过平易近人,余现很喜欢他之前的状态,明明年纪不大, 却好像能够一肩担下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