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澄净的星空令余现心中一片开阔，他刚刚还在忧心回到海晏河清馆的时候要怎么面对已经撕破了脸的初雨，但此时他眼里心里只有这片星海，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余现回过头，澹台广儒背着手站在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无声息，如同一只蹑手蹑脚的猫。

    澹台广儒转身与他对视着：“那你在看什么？”

    “星星……你可知道，在澹台家的人眼里，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过是一副卜具而已。”

    “对于你来说自然是无趣的。”澹台广儒重新将目光放回天上，“星罗棋布，都是天机。窥测天机多有趣啊，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一朵花，一颗尘土，一颗星星，就能知道常人数年数十年后才能经历的事情。多有趣。”

    澹台广儒的死状也在《问道》的画册里，被剃光了头发，从顶心割开个十字，灌进了十几斤水银，水银进入伤口，缓缓地将他的皮肉分离，一寸一寸，一分一分，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剥出了一张人皮，行刑官还拎着这张血淋淋的人皮面色不快。

    澹台广儒有些痴迷地望着天空：“阿照，你看那一颗就是我的命星，你看它有多亮啊……”

    凡是星体坍塌前，都会特别明亮，那是在燃尽最后的能量。

    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忽略掉了最可疑的一件事，现在他被澹台广儒的话提醒了，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从来没见过凡尘客，那个因为三本《问道》大红大紫的作家从来没有接受过公开访谈，坊间传言说是因为他长得难看所以不爱见人，但是这个说法又曾经被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否定了，当时那个妹子十分激动地说凡尘客绝对是个大帅哥，帅不在皮相，而在气质。

    他与作者之间只有一个微博问答的交流，而且凡尘客的话总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深意。

    如果是书中世界，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一本书变成了现实？

    陆旃的代表物品是经由他手交出的，从未见过有哪个主角得到神器却不曾提过经历，原作里十二时镜的出现突如其来，仿佛凭空就从陆旃的怀里蹦出来了。

    为什么要忽略？

    他把《问道》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看了七八十遍，字字句句几乎都烂熟于心，从来没见过“澹台照”这个人的存在，而偏偏这个人并不是可以直接丢到“澹台灭族”四个字里不用提起的，灭族之事凡尘客用了数万字详详细细一一写过，甚至历代先祖也被挫骨扬灰。

    失踪？还是故意不写？

    他甚至将澹台立人的尸骨挖出来放在澹台族人面前，让他腐朽的眼珠看着自己的后代和先人无一例外地被屠杀鞭尸。

    这让人不能细想，如果凡尘客知道自己的键盘会造成这样血流成海的惨状还要坚持这样写，那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支撑他写下去。

    那样血腥的画面，竟然被他游说出版局成功出版了。

    余现重新推演了一遍时间线，叹口气道：“没想到，优柔寡断的陆繁竟然下得了那么狠的手。”

    余现一路走好一路推演，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海晏河清馆门口，之间门上挂着两盏黄纸糊的灯笼，灯下坐着一个单薄瘦削的姑娘，形单影只，看着可怜极了。

    余现又叹出一口气，他觉得今天叹气的次数格外多。

    初雨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少爷，您回来了。”

    “您……用点姜茶？”

    初雨站在门外不知道该进还是出，双手绞着衣服下摆，半天没说出话，余现扶着门看了她一会儿，心想便是砒霜，此时有个人知疼知热地在身边待着也是好的。

    初雨飞起的眼角瞬间通红，像是余现见过的桃花妆一样：“少爷……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