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现在书房里直接睡着了,第二天初雨进门找他的时候发现他睡在了两个书架之间,身边堆着几本书,脸上还盖着一本,嘴巴半张着,样子莫名有些呆。
她今年十五岁了,照家里的规矩,家生的丫头到了十七岁没被主子收到房里,就要配个年龄相当的小厮成亲去,澹台照向来对她很好,她也事无巨细地精心照顾着他,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当他是个会抱着她的腿撒娇叫姐姐的小孩子,澹台照对她也殊无半点男女之情,只是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惯了,所以不愿意分开而已。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白白软软的小肉脸已经慢慢褪去了肥润的感觉,属于男子的线条慢慢清晰起来,只有一双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能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打下的阴影看起来还有些属于孩子的可爱。
初雨伸出手想擦掉他唇边一点干涸的涎水,还没摸到他的脸就缩了回来。
澹台照没有出生在本家,严格来说他不是什么正经少爷,初雨听人说过,十三年前一个下雨的日子里,老太爷亲自把他抱了回来,对外宣称是死去的大老爷的遗腹子,但家里人都知道大老爷十二岁就夭折了,哪里来的孩子。
澹台照绝对不记得这些事,但家里老人那么多,爱嚼舌根的那么多,下人当中尽人皆知,初雨自然也是知道的。
“换?换什么?”
小少爷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五岁孩子那般的天真无邪:“怎么没规矩了?我改名字没规矩吗?”
小少爷又是一笑,一起身趴到了桌上,一只粉团子似的手拨了花瓶一下,砰地一声碎在了地上,连带瓶里的水和花一起在地上湿了一大片,奶妈闻声赶了进来,把小少爷从桌上抱了下来:“哎呀作孽啊,这个花瓶是官窑今年新出的白瓷,好有两千两银子呢,你怎么又给砸了?”
奶妈拍着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怎么了?又缺人使唤了?”
“看什么样儿的吧。”
“也还成,就二两银子。”
那天以后她就改了名字,叫花瓶儿。
这是初雨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受到“侮辱”。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个词,但是她心里有种非常难堪的感觉,比被她娘当中数落还要难堪,让她恨不得当时就钻进地缝里消失不见。
初雨其实知道,这个“娘”并非她亲生母亲,澹台府上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规矩,有些非常不近人情,但是却从来都不容更改,其中之一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能在一处做事,甚至不能经常见面。
那三年来每次有人叫“花瓶”这个名字,初雨都能感觉到当时那种难堪,眼前仿佛又是那个小少爷笑得并不天真无邪的一张脸。
后来为什么突然变了呢?
大概是第二次改名字的时候吧。
即使过了三年她也是个很小的小女孩,即使张牙舞爪,竭尽所能地凶相毕露,对于其他年纪大的人来说也只是一只发脾气的小猫而已,随时都能踩在地上,一脚踩断颈骨,一下子断了气。
有天她去厨房的时候又被人拦住了,是西苑的小厮朱宁,她那年才九岁,而这个朱宁已经十四岁了,比她高了半个身子,身边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小男孩,看起来是西苑新来的小厮。 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