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吗?有你做邻居,敝院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什么原因使你搬到天母地区来了?」
「原因有一百个,其中一个是离我以前住的监狱远,那段漫长的政治犯生涯浪费了我太多的生命,因为不能写作,写的东西都会被没收,生命不能做有效率的运用,就是浪费。现在我老了,没有青春可以浪费,只有夕阳可以珍惜。在那个窗口,看到的夕阳最美,就这样,我就来了。」
「你才六十七岁,怎么觉得老起来了?」
「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周邦彦,过不了六十七岁。」
「人家可是上天堂的。下地狱见阎王爷的,只有你,但你是狠角色,阎王爷不敢收你,所以你长命百岁。何况有我们振兴医院就地支援,助大师为虐,所以,一百岁以后,还有得活。」
「反正有了你这多项世界记录的名医为友,不让你开一次刀是不甘心的,只可惜我的心脏没有病,要惊动你,可有得等了,不过阎王爷也得贿赂你,拜你可别开死我、害死他。」
「你真是鬼神不容啊。」魏院长笑起来。「不过万一有那一天,阎王拜我,我倒要拜另一个人动手为你换心呢,他就是『聊斋』里面那位。他为朋友换心,换得手术利落。」
「我还是相信你。不相信陆判。你在二○○三年创下新的世界记录,成功的把离体十三个小时的心脏移植,太了不起了。」
「大师也别忘了,万一给你换心脏,也难免会失败。你会骂我们。」
「我不会骂你,我只bào料说:魏院长是武大郎的同乡。你是山东阳谷人,不是吗?武大郎也是。」
「但武松也是,为什么不说我是英雄武松同乡?」
「武松不解风情,潘金莲告诉我的。」
「潘金莲也告诉了西门庆。」
「潘金莲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是西门庆。」
「哈哈!」魏院长大笑起来。「你大师真能扯,没想到你的前生是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有什么不好?至少活了一辈子,最对得起自己的。不像我们政治犯,大头惹祸、小头遭殃,最对不起自己的。只能如清朝大才子龚定庵一般的:『有鳏在下,非法出精。』」
「政治犯出狱后,你不是非常西门庆了吗?你不是补偿了吗?听说,从空中小姐到女明星,你的风流艳事,赛过西门庆呢。」
「西门庆的确赛过,赛过他的是格调,喜欢潘金莲水平的,格调当然不高。」
「那武松格调最高。」
「武松除了杀人时细腻,其实是个莽夫,武松不懂女人。」
「在你眼里,出自『水浒传』、『金瓶梅』中人物,都不懂女人吗?只有你这出自监狱的政治犯才懂吗?」
「可以这么说。这也就是我耿耿于怀做政治犯那一段岁月。」
「不是出狱后补偿了吗?从出狱到今天,四分之一世纪了,你的女朋友还不够多吗?」
「够多吗?让我告诉你小女孩与十块钱的故事。我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哭,我问你哭什么?她说她有十块钱铜板,掉在马路边水沟里了、拿不出来了。我于是掏出十块钱给她,说别哭了。她收下十块钱,不哭了,可是一下子又哭了。我问你有了十块钱,还哭什么?她说如果那十块不丢,就有二十块了?……知道了吧,我的名医魏院长,我不坐牢,我的女朋友就更多了。」
魏院长用手指着我,笑着:「你大师啊,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不失其赤『luǒ』之心者也。不管什么心,不小心就被你换下来了。别忘了勃朗宁那两句吧:『吾心所在,吾脑随之』,你这位名医,是只换心不换头的吧?」
「你要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