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祝锦坤来说,人生的辉煌仿佛来得太早,太眩目,他一早把它用光用尽了。在整个中学阶段,他获奖无数,谁也不怀疑他会是江浦市的毕加索,从江浦走向全国,世界,一路铺好了红地毯,星光灿烂。
可是,最终他成了江浦师院的美术老师,成了芸芸众生中面目模糊的一个,他不知道是哪一步踏错了,乱了基调,随即转了旋律,再也不是他的节拍。那也无妨,锦坤天性纯厚,安分,他的理想只是有自己的职业,房子,画笔,有一个与他相知的女人,生育一个可爱的孩子,平平淡淡,一生足矣。很快,锦坤遇到了明秀,她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子,小巧玲珑的身材,温柔娴雅,却教一门让女生望而生畏的物理,无可非议,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他们像一块早年失散的玉符那样,欣喜地找到了对方,两手一合,天衣无缝。
很快有了小可,小可的美貌,在她两岁以前就风靡了整个师院,那么粉雕玉喙的小女孩子,谁见了都想抱一下。相比明秀的冷静理智,锦坤爱小可发狂,他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堆砌在小可的面前,一时找不到的,就用画笔画出来。明秀说,因为小可,锦坤把自己荒废了。锦坤却说,给小可什么都不过分,她才是他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星期天,锦坤带了小可去写生,小可一点也不乖,不仅把自己,还把锦坤雪白的画布泼满了油彩,锦坤却不恼,兴冲冲地带回家给明秀看,这是女儿最早的作品,明秀,她不是很有天份么?
明秀不应,她淡淡笑了笑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是啊,我天天在悔,悔我不能给她太多,你不觉得小可担起一切宠爱么?她如此美好,如早晨初开的那枝百合。
都说爱孩子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明秀看着锦坤,深觉安慰。她反身回到房间,心情恻然,外面灯光点点,屋内,小的客厅里,父女俩追逐嘻笑成一团。如何告诉他,这个孩子似的男人能够承受么?他比她高大,有力,但绝没有她的坚强与忍耐,结婚八年了,明秀比任何人都了解锦坤,他就是美好如初的那种人,如果可以,她多么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他,让他永远那么纯净快乐,不忧不惧,他的世界里只有画笔和他的女儿,那,多么好!
她如何向他开口,对他说,她得了尿毒症,她的生命也许只有几年,几个月,谁知道呢!。想及此处,她泪流满面,锦坤会如何何面对,而她又如何面对他的伤心与慌乱。不如来一场车祸吧,让她毫无防备地离开,那样的话,锦坤就不会怪罪她的。而让他与她一起面对病痛和绝望,明秀一想到就心如刀绞,她心疼他,她不想让他受那份罪,因此她想过一个人静静地离开,可是,那样的话,如何对年幼的女儿交待,她还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给她留一点东西呢!
终于不能再拖了。
锦坤噌地站起来,吼道:“明秀,不要开那样的玩笑,举头三尺有神灵呢!”
明秀看着他,眼眶里满是热泪,她自己,何尝不想那是个玩笑,可她,已经在他与女儿欢喜耍乐的时间里跑过三家医院了,得到的诊断是相同的,并且无一例外地劝她入院,抓紧治疗。
“明秀,你不用怕,一定有办法的。”锦坤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慌乱无措。他紧紧抓住明秀的手,似要把力量与信念传递给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去确症,你怎么那么傻啊!”锦坤想到这些,犹如万箭穿心。因为小可,他太不顾及明秀了,她是大人,她坚强独立,她把自己和女儿照顾得那么好,他以为她强悍着呢,他做梦也没有想过,妻子会患上这样的恶疾,明秀这样的女子,果然独自承担了一切,自己算个什么丈夫呢,在她最疼痛无助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
明秀很快住进了医院,与此同时,小可也被送到了桃湾的外婆家,小可小的时候,曾长时间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