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就足够气派,绝对是他拉了杨爵才敢进去的。瞧,仅仅是大门外的台阶就有七层。站在酒楼外,他抬头,匾上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厨策。
“天厨策是开封五大名楼之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吃,这里一定吃得到。而且……味道让人留连回味。”石勒轻声将酒楼背景告诉他,转眼引他进了二楼雅厅。还没坐定,立即有店伙计端了茶水进来。
满桌鲜艳,一顿饱食。
吃完,当然是上路……是说步行到东郊木鱼寺的璇玑亭。
石勒的步子不急不徐,他跟着走,纵然心急也不能走得太快。一路春芽绿意,清风拂面,丽日当头,暖暖游人醉。
等他们拐入一道弯曲的绿木小径后,石勒停步,抬手往前一指:“璇玑亭就在尽头。我家小姐已恭候多时,澹台然公子请!”
遥遥尽头一座六角碧绿琉璃亭,轻纱徐徐荡漾,隐约可见一抹纤细身影背向而坐,身影边奉茶的侍女赫然是孙子子。
真的是娘子……他浮起傻笑,只是笑容没保持多久便沉下去,随之浮上的却是心慌。见不得,会还难,思之成狂,终日混沌;及近时,心未死,意难测,辗转忐忑,雀跃难平。
小径两侧植有槐树柳木,春日的柳絮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形如弱波之上翻飞的雪花,远远无限,风写幽情,应了一句“情绵绵而方远,思袅袅而遂多”。
已经听不清石勒在他耳边叮嘱什么了……脚,慢慢迈开,向绿木尽头的璇玑亭挪移。一步,两步,三步,心存怯意,步履迟疑;四步,五步,六步,心如鼓锤,步履加快;七步,八步,九步,屏起呼吸,快步小跑。待站到亭外,轻纱拂上脸,痒痒的,软软的,他已经手足无措。
亭内圆桌上放着一面镜子。
杏色春衫,广袖绯袍,背坐之人闻声却不动。
孙子子看了他一眼,弯腰在自家窟主耳边提醒:“小姐,他来了。”
背坐之人勾勾手指,眼睛仍然盯着镜中的自己。须臾,身边一阵凉风,一块碍眼的物体出现在眼角余光的范围内。轻一眨眼,清碧色的眸子悠悠偏移,眼底有一刹那来不及隐去的不舍和依恋。
与他眼光交汇,以为他会先开口,不料,他像被人点一样呆立不动,眼睛也不眨一眨,脸之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不知是喜还是其他。对视良久,她眼光落地,垂睫一叹:“跟着我,干什么?”
发辫整洁,额前发尖处绘下两条垂柳,将一张绯色容颜生生破成两块。炭线勾魂眼上染了一层金紫色,晶亮灼目,妖颜惑众。
精致!精致以近妖!
他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人就在眼前,他不能叫她溪儿,她会生气,他不敢叫她娘子,她会生气;她的素颜,他已多日不见,她的笑靥,他已不敢奢求,虽是薄薄一层油彩,却也浓浓一层油彩,依稀熟悉,依稀陌生,依稀……牵扯住心中一脉……
“你想看到什么时候?”她弹开折扇掩住脸,碧色双眸欲语还休。
他抖了半天唇,憋出一句:“小生澹台然……”
“澹台公子是聪明人。”扇面是张狂彩墨的花中之王,牡丹团团簇簇,娇红嫩黄,上有蜜蜂两只,叶边蛱蝶两片。扇角是数行小楷体,起首一行是“我今官闲得婆娑”。
“我……”
“既然你什么都不要……”她微笑起身,慢步向亭外走。他趋步相随,犹听她道:“那么,以前的荒唐事,你我一笔勾销。救命之恩,荒唐之戏,两两相抵。我们两清!”
——从此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他听明白言下之意后,急道:“不是……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哦?”她不怎么在意地扯动嘴角。